而低柔地敘述,他則安靜壓抑地傾聽,沒有分毫插話。
“禮制有言:明媒正娶為妻,私奔為妾……晴予十五及笄,兵部尚書府下聘,然前夜,晴予與戀人私會訂了終生……約好了隔日午時要再見面的,但晴予奔赴途中,卻聽聞鄉人言道,先皇肅清整治,家父變牽連其中,梅府一夜家破人亡……家父賜毒藥自盡,保得全屍,家母心傷,懸樑上吊,隨家父而去,梅府女眷發配官娼,押入牢中,以待分發……如此大禍,晴予哪裡記得兒女情長、海誓山盟?”
“晴予和舍妹在牢裡苦候,被提出地牢終見得天日的時候,舍妹還嚇得縮排晴予懷裡來,那樣小小的肩……舍妹還未及笄,只是個孩子啊!那些文人富商,爭相買入我姐妹倆……舍妹遠嫁江南為妾,而晴予被打理整齊穿上嫁衣,送往六王爺府為十八小妾……上得花轎的記憶,著實不堪,晴予寧願為妓,也不入六王府為妾。”
她輕輕言道,卻是銀牙暗咬。“投河之時,晴予也無意求死。我相拚搏一口氣……若死了,便一了百了,但若活下去……若活下去,晴予絕不受他人擺佈!所幸,閣主伸出援手,由著晴予任性,收下了晴予這麼一個燙手山芋,還與六王爺府對上了……十年以來,若不是三千閣收容,晴予恐怕命不久矣!”
她怔怔沉默下來,良久,才一嘆。“那戀人,或許無緣吧?梅府遭逢如此大禍,他也不曉得知不知情……若知情了,晴予生怕他魯莽劫獄;若不知情,他是不是要恨著晴予失約呢?十年以來,晴予婉言請託閣主再三查訪,皆無那人一星半點的訊息。晴予被迫離鄉,他也音訊全無……這樣,也好。”
又嘆了一聲,她笑起來,淚水滑下頰邊。“這樣也好、也好,晴予既不知他生死,便能日復一日地等,懷抱希望;也不知他是否娶妻,是否忘卻晴予?如此,晴予記憶裡的那個人,便永遠都能是那少年模樣,那與晴予攜手、誓言白頭的……”
巫公子靜靜地傾聽,專注地望著她,暗暗握緊了手。“倘或……那人來接呢?你要和他走嗎?”
“他不會來。”她微笑,“晴予高掛豔旗如今都十年了,他不曾來過。無論原因為何,晴予早已不是原本獨屬於他的少女。十年歡場,十年送往迎來,三千閣百般迴護,晴予寧願就這麼待著。”
“但那三千閣畢竟是妓坊,她一個女子終有花謝之日。”
“三千閣裡,姐妹相稱,情誼深厚,會互相扶持著的。”
“姑娘如此打算……”
“昔日年少青澀,盡皆付諸東流。晴予身在三千閣,心滿意足。”一語輕輕,雲淡風輕。
巫邢天心裡慘然,苦澀一笑。
已經成為回憶的一部分了啊……緣份到底,成了盡頭。
第8章(1)
七日朝夕相處,巫公子將梅晴予伺候得彷佛公主,捧在手裡怕落了,含在口裡怕化了。
從早到晚,他親手佈置膳食,甚至為她熬煮雞湯;晨起,他為她梳頭挽發,在妝鏡前為她畫眉,為她點胭脂;她的衣飾也由他打理,細細一件一件為她著裝,小巧的繡鞋則跪在地上,讓她的纖足輕擱他膝頭,為她著上抹襪和繡鞋。
茶葉一日換一種,他為她準備的甜點從來都是輕輕淡淡,口味絕不令她為其甜膩而蹙眉,膳食亦是變化著討她歡心。
他還講述異族見聞,那高山大海、飛魚遊烏,講述兵法陣式、血濺魂斷。他什麼也不藏,她問什麼,他答什麼。她好奇他眉宇間戾氣撲面,他便細細地向她講述十年來多少爭鬥、多少權利。
她輕輕蹙眉,輕輕掩口,輕輕嘆息,專注地聆聽,從不閃避他的目光。
他和她說話,她只要聽著,也不用費心搭話。
“你感到舒適就好。”巫公子為她鋪著軟枕,將她捧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