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剋制,臉色難堪,卻並未多做苛責,只是一味沉默著,舒緩著心中怒氣。
更何況,眼下非是問罪之時,唐軍狂飆突進,趙信城失守,兵鋒已然直抵鬱督軍山,薛延陀的核心地域危在旦夕,如何商量一個破敵之法才是當務之急。
然而他可以剋制,帳中其餘人等卻有些無法剋制,也不想剋制……
梯真達官瞅瞅左右,嗤的一聲,冷笑道:“唐軍驍勇,舉世皆知。即便是當年的頡利可汗雄霸漠北橫行大磧,最終不也覆滅在唐軍之手?故而,契苾將軍縱然戰敗,吾等亦能夠理解,人孰無過呢?但是戰敗之後卻依舊如你這般百般推諉,將一些都歸咎到所謂的火器之上,這就難免令人不齒了。草原兒郎,胸懷廣闊,當如雄鷹一般翱翔天空、睥睨天下,犯了錯不敢認,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是夷男可汗庶長子曳莽的心腹,一力保扶曳莽上位。
現在夷男可汗諸位嫡子之中,拔灼被驅逐去北海,淡出核心,大度設生死未卜下落不知,想來亦是凶多吉少,曳莽繼承王位最大的障礙就只剩下嫡長子突利失,而契苾何力,正是突利失最堅定的擁護者!
若是能夠趁機將契苾可勒打壓下去,將最大程度的掃清曳莽繼任大汗的道路……
契苾可勒面色漲紅,怒視梯真達官,不過並未與其爭辯,而是面向夷男可汗,誠摯道:“可汗明鑑,唐軍之火器威震天下,其威力絕非末將杜撰誇大,若是掉以輕心,必導致末將之覆轍,屆時悔之晚矣!”
夷男可汗略一沉吟。
他不欲處置契苾可勒,可契苾可勒丟失武川鎮,致使數萬大軍覆滅,這等嚴重之後果若不能嚴懲,往後再有別人發生類似之事,怎麼辦?
薛延陀雖無大唐嚴明之軍紀國法,但“一碗水端平”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不然如何服眾?
但契苾部乃是薛延陀戰力強橫的一個部族,契苾何力寧死也不願歸順,現在若是再重懲契苾可勒,難免導致整個契苾部的怨氣,正值唐軍大舉來犯、兵臨城下之時,搞不好就會出現內亂……
坐在他左下首的一個相貌威猛的青年見到夷男可汗面露猶豫,便冷冷的掃了梯真達官一眼,哼了一聲,沉聲道:“自古以來,怎可以勝敗論英雄?契苾將軍素來善戰,乃智勇雙全之名將,放眼薛延陀族中,還有誰敢妄言戰爭之上比契苾將軍更強?既然契苾將軍戰敗,那便說明唐軍之勇猛驚世駭俗,吾等更要商議破敵之策,而非在此惡言指摘、包藏禍心!”
梯真達官臉一黑,心中慍怒,卻不敢明著懟突利失。
曳莽是庶長子,非是夷男可汗正妻所出,但是因為性情溫厚禮賢下士,平素對待部屬族人極其和藹,故而在薛延陀族中威望甚高,深受一些老臣之看重,意欲將其扶持為下一任可汗。
在突利失沒成年的好多年,都一直作為薛延陀可汗的下一代存在。畢竟草原之上環境惡劣,孩童夭折比比皆是,誰也不知道夷男可汗的幾位嫡子能否活到成年。
而突利失則脾性狠辣果決,頗有梟雄之風,乃是薛延陀族內激進人士所擁戴的物件,而且夷男可汗對這個長子亦是非常疼愛,縱然他梯真達官是夷男可汗的心腹,可若是突利失尋個由頭暗中將他給弄死,最終夷男可汗大抵也是不了了之,並不會將突利失如何……
故此,梯真達官對突利失深為忌憚。
他轉向夷男可汗,沉聲道:“大汗,治國之道,唯公平而已,有功則賞,有過責罰,千古以來,莫不如此。現如今契苾將軍失地喪軍,大敗虧輸,若是不能予以懲罰,以儆效尤,以後如何去處置那些犯錯的人?”
夷男可汗面色為難,這話也正好問到了他的心裡。
處置契苾可勒,他有些不忍心,可若是不處置,又難以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