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伸手虛扶,待到長孫無忌自書案一側的椅子上坐了,看著那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唏噓道:“上了年紀,就應當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骨。這萬里跋涉的,難免水土不服,萬一染了病可不是鬧著玩的,最近要多多休息。”
這兩天長孫無忌染病的事情他自然知曉,只不過並未想太多,只以為是上了年紀水土不服所導致,便溫言慰問了幾句。
固然如今不似以往那般君臣齊心,可畢竟是跟隨自己打天下的老臣,更有文德皇后的關係存在,所以這份關心倒也真心實意。
當然,若長孫無忌因病歿于軍中,搞不好朝野上下都會認為是不是他這個皇帝暗地裡下的手,聲望必將遭受重創。
畢竟當初可是他硬拉著人家長孫無忌隨軍前來遼東的,結果出事,想洗都沒法洗……
所以於公於私,李二陛下可不敢讓長孫無忌出事。
長孫無忌感激道:“多謝陛下掛念,老臣自會注意。”
旋即面露悽容,抹了一把老淚,哽咽道:“只因家中來人報喪,說是三郎於西域染了瘧疾,醫治無效,已然故去了……”
李二陛下嚇了一跳,驚詫道:“三郎怎會去了西域?”
這可是大事。
如今長孫沖流亡在外,就算將來自己准許其返回長安,也斷無繼承爵位、家業之可能,長孫渙又自戕於府門之前,剩下的諸子當中長孫澹更是早就死去,三郎長孫濬便是實打實的家主繼承人。
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了,這對於長孫家來說,不啻於一道驚雷……
長孫無忌悲不自勝,老淚縱橫,嗟嘆道:“近兩年家中困頓,入不敷出,不少族人都不得不操持商賈之業,填補用度。三郎不忍老臣為了家中殫精竭慮,故而將家中往返西域的商隊組織起來。本是一片孝心,可孰料此番前往西域,卻遭受了瘧疾,橫死他鄉……老臣這個父親有愧於他,痛煞心脾啊!”
說著,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李二陛下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寬慰的話語,卻只能嘆息道:“你這也……好歹也是將來要繼承家業的嫡子,豈可讓他去往西域操持賤業呢?唉!罷了罷了,人死不能復生,輔機勿要傷痛過度,節哀順變。”
自古以來,商賈便是賤業。
即便是以重視經濟、發展商業達到稱霸天下之偉業的管仲,亦曾說過“士農工商”之言,將商賈列為四民之最末。
古往今來,但凡有點名望的世家門閥,誰會讓自家的嫡支子弟經商?更何況是即將繼承家業成為家主的嫡長子……
長孫無忌痛哭失聲:“老臣悔之莫及也!”
他是不得不將長孫濬的死訊曝出來。
堂堂長孫家的下一任家主,稀裡糊塗的就死掉了,不給出一個儘可能完美的解釋怎麼能行呢?他可不相信自己府中沒有李二陛下安插的耳目眼線。長孫濬失蹤多日未能從出現人前,結果忽然之間便傳出死訊,其中若是沒有什麼蹊蹺,怎麼可能?
一旦大馬士革那邊入寇西域,誰知道會不會乾脆將長孫濬前往大馬士革的事情說出來,以增加大唐的內亂?
若是長孫濬活著,這種查無實證的事情不足為信,只需解釋一番即可,沒人相信長孫家會勾結外敵入寇國境。可現在長孫濬死在西域,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琢磨了,想要分說清楚也不能……
萬一到時候李二陛下當真信了那些個“謠言”,長孫家族何以自處?
所以他現在必須給李二陛下埋下一個先入為主的念頭,等到將來就算當真傳出這件事,自己也能夠有迴旋辯解之餘地。
說到底,李二陛下還是念舊的……
李二陛下果然感慨萬千,手撫著書案,嘆息道:“咱們兩個當年從逆境之中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