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莫陳燧卻道:“若房俊此舉乃是故意打草驚蛇怎麼辦?他知道若無確鑿之證據不能將吾等如何,可是任由吾等放任而為,卻又隨時隨地能夠威脅整個右屯衛,所以乾脆派人接管交河城,使得吾等疑神疑鬼、膽戰心驚,只能統治突厥人趕緊下手,而這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到時候證據確鑿,便悍然下手……”
這種擔憂也不無道理,然而長孫明卻斷然道:“絕對不會,房俊何等樣人?雖然算不得老謀深算,卻也智計百出,焉能不知就算將交河城圍成鐵桶一般,吾等亦有可能將訊息傳出去?一旦突厥人傾巢而來,攻其後背,他右屯衛如何抵擋?所以,他應當只是心有揣測,卻不知詳情,封鎖交河城僅為以防萬一。”
他認為房俊此舉與李孝恭遠走弓月城是一樣的目的,故意以這種“打草驚蛇”的方式來警告他們,“你們一切謀劃都盡在吾之眼中”,千萬別執迷不悟,否則後果自負。
無論是“空城計”也好,故意“打草驚蛇”也罷,都顯示房俊的外強中乾、心中忌憚!
他們害怕自己這些人當真不管不顧……
長孫漢建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突厥人已然到了交河城附近,阿拉伯人亦此去不遠,若是偃旗息鼓,豈能讓突厥人甘心退去?況且雙重保險之下,一經發動,右屯衛必然化為齏粉!實乃千載難逢之良機,只要除去右屯衛,除去房俊,吾等便是家族之功臣!參軍,兵貴神速,不能猶豫不決!”
長孫明瞥了一眼急躁的長孫漢,沉吟未語。
他自然明白長孫漢的心情,被家族委以重任前往阿拉伯人軍隊當中充當嚮導,卻帶著阿拉伯軍隊一頭鑽進了安西軍的陷井,自己差點死在碎葉城外不說,更使得阿拉伯人損兵折將、損失慘重。
葉齊德對於後續長孫家派去聯絡之人大發雷霆,差一點拔劍給殺了,並且揚言要長孫家賠償,否則以後但凡長孫家前往西方之商隊,都將遭受大食國徵繳重稅,甚至乾脆扣押人口、沒收貨殖。
此等情形之下,長孫漢所承受之壓力可想而知。
所以他急切立下大功,以此挽回此前之失誤,否則往後必定會被家族投閒置散徹底放棄……
不過他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身臨大事,最忌惜身且猶豫不決,導致坐失良機。無論房俊到底如何打算,以突厥人之戰力突襲右屯衛十拿九穩,再輔以阿拉伯人充當保險,右屯衛必敗無疑。
就算自己等人落入房俊之手身首異處又能如何?
家族傳承數百年,正是一代一代家族子弟拋頭顱、灑熱血,前赴後繼眾志成城,方才有了今時今日之權勢、地位。祖宗的血不能白流,為了家族繁衍子孫昌盛,縱然一死又有何妨?
誰都知道房俊與長孫家之恩恩怨怨,若是異日太子登基,房俊必為首輔之臣,權傾天下,長孫家之下場已經昭然若揭,絕無幸致。
改朝換代、權力更迭,將有多少功勳世家倒在這樣的風波跌宕之下,沒有人能比關隴門閥更清楚。
他們自身便是這樣一手操縱著權力更迭、江山跌宕,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心中打定主意,長孫明對侯莫陳燧道:“晚上派人潛出城去,通知突厥人在交河城西百里之地搜尋右屯衛,一經發現,立即發動突襲!”
侯莫陳燧愣了一下,問道:“那吾等何去何從?”
一旦右屯衛遭受突厥人突襲,誰都知道必然是安西都護府將其行蹤洩露,眼下這些封鎖交河城四門的右屯衛兵卒豈能善罷甘休?軍伍之中血氣方剛,他們才不會管什麼王法,更不會管什麼證據,只需懷疑是安西都護府所為,必然毫不遲疑的衝進衙署之內。
稍有抵抗,便會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