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沉吟良久,對校尉說道:“回去向英國公覆命,就說本帥已然知曉。”
那校尉道:“英國公有令,末將傳遞命令之後,當與水師一同返回華亭鎮,而後再至長安覆命。”
蘇定方無語。
這是派來一個人監視他?
“如此,汝且下去歇息,本帥要召集眾將商議撤軍事宜。待到商議完畢,另行通知。”
“喏。”
那校尉轉身出去,自有兵卒帶他尋了一艘戰船歇息不提。
蘇定方派人將習君買等將校召集至旗艦,將大軍已撤、平穰城之圍已解之事盡數告之,頓時惹得水師將校一陣喧鬧。
“怎麼能撤軍呢?”
“這眼瞅著便要破城而入,卻又全軍撤退,豈不是功敗垂成?”
“這一戰大了大半年,且不說糧秣輜重耗損無數,那些戰死的兵卒就這麼白死了?”
“咱們水師在這大海之上受累受凍,不敢耽誤大軍輜重一時片刻,豈不是白遭罪了?”
一眾將校吵吵嚷嚷,既不理解,更是不滿。
水師雖然一直未曾作為主力部隊參戰,未有戰損,但一直承擔數十萬大軍的後勤輜重補給,這份任務極其繁瑣艱鉅。尤其是入冬以來,遼東連降大雪,陸路難以通行,水師不得不頂著巨大的風浪在浿水入海口附近駐紮,以便及時將輜重運抵軍中。
待到海岸線冰封,戰艦難以靠岸,甚至不得不以火藥炸碎堅冰,然後儘量將艦船靠向岸邊,各種輜重軍械只能依靠人扛馬拽,一點一點運到軍中,其中之艱難不足道也。
然而即便這般不能作為主力參戰還要運輸海量輜重,水師上下卻未有絲毫怨言,兵將一心,只為了儘快攻陷平穰城,覆亡高句麗,完成統一遼東的宏偉大業。
結果現在毫無徵兆的一道命令,便讓所有人大半年的努力與犧牲打了水漂……
“噹噹噹!”
蘇定方拿起茶碗在桌案上敲了敲,喝叱道:“肅靜!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吾等乃是皇家水師,不是商隊走卒!”
艙內頓時安靜下來。
習君買道:“都督,主帥有令,咱們自然不能不遵。然而大戰至此,據勝利一步之遙,這般倉促撤退實在是不應該。且連一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這算是什麼事兒?末將等心中不服。”
蘇定方沉吟不語。
習君買熟知蘇定方性格,這位素來殺伐決斷,甚少這般猶豫不定,心中驚奇,試探著問道:“都督,可是有何難以委決之事?”
蘇定方這才緩緩道:“按理說,英國公乃是此次東征之副帥,諸軍皆為下屬,受其節制,自當尊令而行。然則咱們水師卻是有所不同……”
話題敏感,後果嚴重,點到即止。
習君買眨眨眼,見到蘇定方向他看來,登時會意,忙道:“咱們是皇家水師啊,乃陛下私軍,非是朝廷編制。咱們只聽陛下與大帥的,英國公固然位高權重,卻如何節制咱們?若是咱們事事聽從他的軍令,那才是大大的不妥!”
這話就有些強詞奪理了,水師的確不隸屬於兵部之管轄,算不得朝廷編制。然則東征大計,全軍一體,水師又豈能脫離於統帥管轄之外自行其是?
不過他這麼一說,其餘將校也都回過味兒來,紛紛附和道:“習將軍所言甚是,若是之前大軍攻城掠地,咱們聽命於英國公也就罷了。眼下既然大軍已然撤退,意味著東征已經結束,咱們水師自當迴歸以往之狀態。眼下既然沒有陛下之聖旨,聽不聽英國公之軍令,那就完全無所謂。”
眾人一邊鼓譟著,一邊眼巴巴的看著蘇定方。
這可是東征啊,平滅高句麗更是名垂千古之曠世功勳!之前水師受到排擠,一直未能以主力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