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世叔一再推辭,才久未成事。而今,世叔還是好好的,弟子也已收到三位了,我的兩位義兄,都在江湖耀耀大名,兩位義妹妹,也在武林中揚名立萬──一點堂,可不是一點就給人捺倒當堂的。”
他不是爭拗。
他只是譏誚。
──一種出於自負的極之譏誚。
“說的也是。我也不打算剷平一點堂。要剷平,就往大的來較量,我寧可去挑戰韋青青青,剷平自在門。自在門是否我一人之能可以剷平?想來,如果我是人,那就還不可以。假如我不是人,那就可能辦到。光是剷平一點堂,那麼,哪怕一點堂給滅絕了,還是有個神侯府出來。樹活,遲早到春天總見綠芽的。”
那漢子很清瘦。
說的話也很清晰有力,頭頭是道。
──但不知怎的,他總有幾句話,或幾個字,令無情和那女子聽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大對勁,不是味兒的。
例如這一句:“如果我是人,那就還不可以。假如我不是人,那就可能辦到……”難道,這“人”居然“不是人”來唄?
真可謂莫名其妙。
“我也是這樣說,與其滅絕、剷平,不如聯結、吞併。你看我那盟裡,到我手上漸成氣候之後,已罕見屠殺、滅門、侵佔,而是用聯合、結盟之策,較少有人狗急跳牆,臨危反撲。像“黃泉幫”那一夥人,除其中一兩個頭領是別有居心,懷有私怨,也不得利用幫眾滅殺我那罈子以獲權利,我要是像初創時期一樣,一氣之下把他們全殺光了,那也還真是不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況,黃泉幫內,還真有些忠耿之士,博識之才,他們只不過自以為聰明,自視太高,卻不知就裡,受人利用,尚以為持正衛道,代人身死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那些人,有很多是很可愛的,很忠貞的,很有才幹的,為幾個手段卑鄙的幕後黑手,他們把幹了喪盡天良的事往咱盟裡推,然而若為了這個把他們都趕盡殺絕,那就未免有傷天和。”那漢子說話很奇特,他言辭理路分明,也不算太痴霸失衡,但每講到重點,忽如其來的一句話,就把他原來的理論,全反駁了回去:
“不過,有些確實是怙惡不悛,擺明了助紂為虐的,留著無益,還是一記打殺了事。”那漢子喃喃之際,修長有力的十指不住彈動,像他人在說話,心在說話,手指也在說話,而就只他腦子在思考似的。
──由於他腦裡思考得太快太速了,所以,他只能用三個或以上的“方式”表達他的思路奇速、千言萬語。
“我是個忙人。我忙著聯結這兒正邪雙方、黑白兩道的力量,成為最強大團結的幫會,這樣萬一朝廷積弱難返,我們才能將之扭轉乾坤,退敵逐寇。我忙著把所有的武功、武學,找出根源,我只取其精要,得其神髓,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那女子在窗欞上,忽然問了一句話:“你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之後,又待怎地?”
少年無情 … 第二章 殘山剩水總無情
那清瘦蒼桑的漢子一怔。
一下子,他那異與常人的大眸子,忽然像在內瞳裡轉了幾個圈,又忽然泛出幾種絢麗的顏色來,反問:
“我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後………那又怎地……?
“對,”那女子盈盈笑道:“那又如何?”“對,“那漢子一下子像又墜入苦思中。“那又如何?……我……”
女子與無情相視一笑。
兩人心中同時會意。
這人,就算還沒真正全瘋了,至少,也是瀕臨瘋狂的邊緣,就像一個正往投水自盡、自墮深淵的路上走去。
這漢子彷彿也洞透了他們所思,猛抬頭,各看了他們一眼:深深的一眼。
不過,兩人心裡又有一種很特異的感覺:
那女子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