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個盲人坐在蜂巢內部一個格子裡,聽到外頭格子,不知幾重複幾重,營營嗡嗡,諸蜂出巢,毒牙咬合、鐵翅拍擊,爬搔可怕,須臾飛盡,天地卻忽然靜下來。也不知戰蜂們到什麼地方去、對付什麼樣的人、又或幾時會回到這邊來?
林代吃驚的抬起眼睛與眾人對視:這些人全都知道發生什麼事!
雲舟假裝不知道,其實也有心理準備。
真正被矇在鼓裡的只有她一個。
隨後林代又聽見廝殺聲。原來跟電視上的完全不一樣。她沒辦法形容這種“真正的廝殺”是什麼聲音。但身為人,你遙遙聽見一絲一點兒在耳朵裡,出於人類的本能,就知道有人在那裡相殺、用各種方式互相廝殺,於是你自己的肌肉也緊張起來,原始的本能讓你把自己壓縮、再壓縮,必要時才可以像一根彈簧似的彈起來,逃跑,或者戰鬥。
林代肌肉繃緊,隨時準備迎接惡戰、或者撒丫子跑得遠遠的。
廝殺聲遠了些,又近了,再輕下去,變得含混不清,而後消失了,仍然有細細的爬搔聲,不知戰蜂在做什麼,忽然有歡喜的吼聲響起來,是慶賀。有一方贏了。誰呢?
宮人來了。朱櫻迎上去,聽了細不可聞的報告聲,回來向雪宜公主屈膝道賀:“謝將軍凱旋。”
謝將軍?哪個謝將軍?
雲舟手還按在桌子上,再也抬不起來,好像剛才已經把一部分生命都失落在這裡,於是無法離開。
雪宜公主親自挽起雲舟,招呼林代道:“英雄回師,天子閱兵,咱們該去參見。”
她剛才其實也非常緊張,如今鬆弛下來,眼角唇邊現出細細的紋路,沒有笑,這紋路卻比一切笑容都令人安心。
於是便去見凱旋之師、賀天子,一路行到個高臺上。
天已晚了,微涼的風從身邊掠過,那高臺築於土阜上。阜是自然形成,高約十丈,上頭臺高兩丈,每邊約可三十步,沒有點燈,可見著對面九十丈遠,矗起另一座更巍峨的高臺。地勢由土阜方臺這裡往上,到那邊成一個和緩的坡頂,距平地已有四十餘丈,坡頂以石築方臺、方臺上又以土築圓臺,圓臺上壘起高臺,臺牆高聳,如小城牆。天色初暗,夜幕幽濛,而城牆上燈火盛舉,若可燎天。
皇帝崔珩親自立於城牆上,著武弁服,戴十二縫五采落星古象絳紗冠,赤色韎衣,同色裳舄,系朱面素裡金龍鳳革大帶,佩六採綬,持“討罪安民”玉圭,左有駐軍營、右為健銳營,其外配虎槍、神機營,再其外,沿著高臺邊,是內府護軍營,圓臺而下,裡為步軍營,外為內府前鋒營,往下,密密列於方臺上的,是驍騎營,間配火器營,臺下供衛于山坡上,猶有三匝前鋒營、護軍營。兵甲耀目,儀侍森嚴,大內十營已全數到齊。現在其實已經不需要這麼多甲兵保衛皇帝了,京城的危機已經解決,戰事已經勝利。他還用這麼高規格的武事儀衛,是為了炫耀皇家威勢。L
☆、六十九 天狼將軍
替皇家打贏戰役的將士,一隊隊馳騁而來,報告:某處已然平定、某處已然平定。又有直接押著俘虜、戰利品的,呈於臺下驕傲宣揚:某人犯已受擒,某罪物已搜出。
臺下坡原作了個閱兵場,方圓五十餘丈,十二隊人馬一一報完,分立兩側,也不過佔了場子的一小半。
更大隊的人馬還在後頭。
便見長襦束革行縢淺履的輕裝步兵,持弓弩長矛,矛尖上還染有血,弓手的手因扣弦過多,甚至被自己的弓弦崩裂。
便見長襦褐鎧行縢短靴的重灌步兵,持大弓利戈,經受了敵人拼死衝擊,頂住了,如今一步步還踏得格外鏗鏘有力,似每步都承載萬斤。
便見窄袖襦、齊腰短甲、圍裳長褲、足登高口平頭靴的騎士。軍中的驕子,他們愛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