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尺沉默片刻,也笑了——雖然有些僵硬。
然後他起身,進屋,點亮油燈,開始做飯。
炊煙裊裊,從寂靜小院裡飄出,被小雨點撕碎幾縷,又斷而不散,緩緩飄到不遠處的後山。
遠遠望去,倒是有幾分《桃花源記》裡的味道。
雖無雞鳴狗吠,卻有蟲鳴鳥叫,蜀山是人間福地,拋開復雜人心不說,單從景緻來講,世外桃源的味道比之陶淵明筆下,還要濃上幾分。
不多時,飯菜已好,很清淡,但望之卻極有食慾。金黃色的小米粥,配著醃蘿蔔,寸把長的小纓子還是碧綠的,極嫩,微甜。一碟風肉切片,還有兩個荷包蛋。
廉尺小心翼翼地將那人從床上扶起,搬了個枕頭靠在他腦後,開始一口一口喂他喝粥。
廉甲笑了笑,“沒那麼矯情,又不是不能動彈,我自己來便是。”
廉尺沒作聲,卻默默將湯勺再次送到那人嘴邊。
廉甲一愣,無聲笑了笑,也不再推拒。
吃了幾口,廉甲忽然說道:“這蛋挺好吃的,你幾時學的?”
這才想起這個世界似乎是沒有荷包蛋這道菜的,他沒有吭聲,沉默著服侍廉甲吃過飯後,才起身打著手勢。
喜歡的話,我天天做給你吃。
廉甲身子一僵,卻沒有說話。
廉尺就著剩菜喝了兩碗粥,又收拾殘羹,洗碗。
身後,那人躺在床上,一直盯著他忙碌的背影,目光中充滿難言的欣慰。
“吱——”
一聲怪叫,閃電貂回來了。
廉甲一見它便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小東西,越來越野了,從早上便出去玩,天都黑透了才捨得回來,你乾脆別回來了還好些!”
小貂衝他叫了兩聲,又將口鼻皺在一堆,做了個鬼臉,忽地躥上床,往廉甲臉上蹭去。
“滾下去!”廉甲呵斥道:“髒不拉幾的!”被小貂在臉上蹭了幾下,聲音便逐漸小了。
收拾好一切,廉尺又搬個凳子坐到廉甲床前,陪他說話,大部分都是廉甲說,他沉默傾聽,偶爾打手語回應兩句。
不多時,倦意便襲上廉甲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他打了個呵欠,慢慢睡去。
——他實在太累了,和餘暇那場越境之戰耗費了太多的真元和心力,他說過他體內有很重的舊傷,心傷加舊患,已經足以熬幹他為數不多的壽元,縱然服了雪參玉蟾丸,卻也救不了他的命。
這一點,兩人其實心中都有數的。
他活不過半年時間了。
廉尺默默盯著他,發了好一陣子呆,月上中天的時候,他起身走到門外,再次盤腿坐下,開始修行。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小貂趴在院落之中,像條忠實的小狗,靜靜地守著他。
第五十四章 仗勢便能欺人?
次日清晨,廉尺在第一縷陽光的照射下,從修行中醒來,然後進屋,做飯,等廉甲醒來,喂他吃飯。
畢發果真是信人,託人從內門中帶了兩顆中品丹藥過來,靠著丹藥之力,廉甲的臉色總算好了些,廉尺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麼,心中卻對畢發二人生出感激之意。
又過了兩日,有外門雜事房的人前來找,說是新任的外門教習到了,雜事房主管預備給那人留下個好印象,召集眾多外門雜役開會商量此事,廉甲有傷在身,自然是去不了的,那人走時面帶冷笑,冷哼一聲便出門而去。
日子便這樣一天天過去,梁彎彎偶爾會來探望,這讓廉甲很是高興,每當見到梁彎彎,他總是笑得格外開心,眼神一如既往的怪異和欣慰——至少在廉尺的眼中是如此。
每日裡除了修行,廉尺幾乎寸步不離小屋,天天變著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