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牽以行。公復追之,為之緩頰曰:“是固有罪,然於我曾有葭莩,乞縱之。”井取囊中錢二百以畀役。役初不聽,言之至再三,二役乃私相謂,其語不可聞。既而指主人母謂公曰:“是本當拘去,今為先生舍之。”遂解索,縱之去。公稱謝,役反其錢曰:“吾曹得此無所用,但求歸語主人,以後無相忘,足矣。”傭媼啜泣向公,公欲更為之請,役已挾之奔而去。公度不能及,太息而行。
忽殘柝鳴窗,倏然驚覺,深訝所夢之異,披衣而起,敲石燃缸,坐以達旦。旋聞書童來報:昨夜主人之母及傭媼同時暴卒,主人之母復甦雲。
碧桃
馬晴湖為餘言:
其鄉趙夢虛,字雲友,性倜儻,好為汗漫遊。年二十餘,客杭州,愛西湖之勝,流連近半載,為山水所醉矣。而春夏之間,花柳爭發,靚妝袨服,香車畫肪、為湖上游者四望如雲,趙往來寓目,亦不覺其情之移也。
一日,艤舟斷橋,獨步至花神廟。向一神注視良久,戲謂曰:“花神年少,得毋寂乎?”因吟一絕雲:
“彩雲堆垛眩雙睛,欲 向羅浮夢裡行。
今夜月明橫翠羽,玉梅花下待卿卿。”
惘然返旅舍,買酒夜酌。朦朧就枕,夢一少女搴簾而入,衣五銖縞素之衣,拖六幅縐碧之裙,足系五色雲霞之履。耳垂明璫,鬢朵珠翹,行步姍姍,丰神曠世。遙坐謂趙曰:“感君摯意,不避崔苑之嫌,來與君共談風月。”言詞淵雅,謔浪波生。趙頗惑之,挑以微詞。不答而起,辭曰:“坐久更深,恐風露侵入衣袂,妾行矣!”趙急挽之,已冉冉出戶去,莫知所之。遺素帕一方於榻上,取視之,有詩曰:
“瓊樓深處片幡遮,久別孤山處士家。
自有碧桃開洞口,不須惆帳向梅花。”
覽畢,倏然驚覺,辨色而興,佩聲香氣猶堪想象,洵哉花神之來也!
次日至廟,禱請再見,花神若相視而笑,有意無意,宛然搴裳夜過時也。低徊而返,徜徉湖上。水光山色,盡入愁腸。花外鳥語叮嚀,若與愁人浩嘆相應答。
有老翁見而問之曰:“少年何嘆!此非嘆所矣。”趕曰:“人各有心,翁豈知之?”翁曰:“若是,何不過我?我有敝廬在武林門內,桑園十畝,頗稱閒適。朝夕與老夫晤對,或可以破寂寥乎?”蓋翁實心儀趙之風采,而未知其才藻也,欲有以試之,故倉卒相邀。趙堅辭不獲,勉從之,而心亦頗訝。
既至,館趙於桑園。園與內室相聯接,蓋幽居而華構者也。款接之殷,供侍之盛,實愈凡分。而賓主觴詠之間,亦稱勁敵焉。
一日方賦詩,微聞簾間薌澤,銀鉤動處,半露煙鬟;趙頻目之,翁覺之而不語。如是凡十餘次,趙相思之情見於顏色,翁乃笑指簾間曰:“此弱女也,請以侍君子箕帚。”趙惶恐,謂翁誚己,半晌乃辭曰:“已婚鄔氏,曷敢辱命?”翁復請以女備小星之選,趙避席再拜曰:“一介鄙人,辱長者置之門舍,已幸矣!奈何復以蘭惠下匹蒿艾乎?”翁固言之,乃卜吉成禮焉。
定情之夕,女豐豔非常,才亦婉麗。問名,曰“碧桃”,趙忽觸悟花神“碧桃開洞口”之句,遂為碧桃言之。碧桃嗟嘆曰:“是矣是矣,花神乃撮合山矣。妾向見君而弗能釋也,則頻夢一女郎來謂曰:“郎在卿家,不可失。”因是而情愈不禁。妾父母憐妾過甚,不欲違其意。絲籮之託,有自來矣!”趙問所夢之狀,則容顏服飾一一與己夢相符,洵哉花神之來也!
遂共焚香,詣廟中謝蹇修焉,而以沉香肖其像,祀於家。
我來也
昔京師一偷兒奇絕莫測,每入人家竊財貨,雖高墉堅壁,弗能防也。臨去,必粉書“我來也”三字於門壁間。被盜之家歲以百計。官吏羅而捕之,久不獲。
一日,近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