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鶯從座上起身,“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和我回主院。”
霍霆山眸光微動,沒說其他。
兩人一路無話。待回了主院,裴鶯將房門關上,“霍霆山,你從何處聽聞我懷孕的?馮醫官告訴你的?”
最後一個猜測裴鶯很快自行否定了,“不可能,他當時給我號脈可沒說過我懷孕。”
一個成熟的大夫,不可能號不出滑脈。不是馮醫官說的,那就剩下他自己猜的。
“昨日我讓衛兵來請夫人去書房,衛兵說聽聞夫人似嘔吐了,我回來時也聽那女婢說‘此事非同小可’。”霍霆山聲音平靜。
裴鶯回憶起昨天,他只提了辛錦那句‘此事非同小可’,但她卻順著回憶。
“不打緊,以前也有過。”
“如何會不打緊呢?今日不同往日……”
裴鶯:“……嘔吐是著涼引發的。”
在他本人先入為主、認定她懷孕之後,這番對話好像也符合懷孕的情形。
“你後面應該有去尋馮醫官吧。”裴鶯神情複雜。他連旁邊雜物間改小藥房這事都幹得出來,肯定是尋馮醫官問過。
霍霆山輕咳了聲,“尋了,但似乎當時沒說清。”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馮文丞是提過風寒藥,只是他以為……
“你怎的這般快將事情告訴孩子們,這回好了,你這個做父親的在他們跟前丟了面子。”裴鶯一言難盡,想起方才三個小輩的神情,實在替他尷尬。
霍霆山揚起長眉,“弄錯又如何,他們誰敢笑?”
裴鶯:“……”
這人一旦恢復尋常,那股霸道勁兒又出來了。
不過裴鶯想起另一事,他曾多番想和她有個孩子,這番鬧了個烏龍,他估計挺失落的,但有些話裴鶯還是得說,“霍霆山,我有一個親生子嗣已夠,不想再要其他。”
裴鶯看著他,不放過他的神情變化,她以為他會面有陰鬱,但意外的,他頷首,“既然夫人不願,那就不要了吧。”
裴鶯驚訝地看著他。
霍霆山失笑,“我確實很想和夫人孕育一個擁有你我血脈的孩兒,也幻想過這個孩子是像我更多些,還是更似夫人。還想過若他身是男兒,我會手把手帶他行軍打仗、教他權衡之術,若她身為女郎,便叫她可擁冰山避暑,出門率崑崙奴、領新羅婢,叫她享這世間一等一的富貴。”
他忽然嘆了聲,“可我後來才知孕子非易事,馮文丞曾說若是婦人難產,一切無力迴天。難產之事雖為少數,但終究有可能,每每想到那般情形,我便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裴鶯愣在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聽霍霆山剖析他想要子嗣的背後,更是首次聽到他的憂慮。
霍霆山:“對婦人產子之事瞭解得越多,我便不住越擔憂。我與夫人的子嗣固然重要,但它敵不過夫人萬一。”
裴鶯莫名覺得不自在,她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我知曉若是遇到那般事,夫人或許會香消玉殞,也或許會換個地方繼續生活。但無論何種,我都會永遠與夫人不得相見。”
裴鶯眼瞳收緊,下意識猛地抬眸。
她對上了他幽深的眼,那雙黑眸彷彿變成了一汪無盡的、容易令人溺斃的黑海,也好似成了一面鏡子,裡面映著神情驚愕的她。
他知曉?
他究竟還知道多少?
他說:“夫人並非此間人。”
“震耳欲聾”這個詞, 裴鶯一日就體會了兩次。
一次比一次震撼。
她一顆心跳得厲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此時滿腦子都是霍霆山那句“夫人並非此間人”。
人在極度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