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虎禪卻緩緩的吐出了三個字。
“你錯了。”
“第一,我殺人,一刀了事,殺得了就殺,殺不了就人殺我,從不為人、也不為己多砍一刀。”
“第二,在我眼中,沒有達官貴人,也沒有無名小卒,人人都是人,你是、我是、他是,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傷我,我就傷人。”
“第三,我不帶你們走,也未必走得了。帶你們走,就算走不了,我也可以無憾。我一生能夠無悔,就是因為我從不做使我遺憾的事。一個人於其寄望將來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倒不如現在就不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我不喜歡與我一起逃出來的朋友,不能跟我一起走,所以一起走,就是我們現在要做的事。”
“你,聽明白了沒有?”
“我明白了。”徐無害吞下了一口唾液,狠狠的道:“承你盛情,咱們就一起去拼條活路吧。”
“出得了這林子,就有活路。”
“如何離開這林子?”
“只有闖;”沈虎禪道,“人生有許多局面都必須要咬牙闖一闖,闖了再說,衝了再算徐無害又問:“如何闖?”
“在那朵雲,”沈虎禪指著那朵已經接近他們頭頂上的沈甸甸的鉛雲,說,“還沒到我們頭上遮住了陽光之前,我們要從最靠近我們的一棵樹,殺到最後一棵樹去。”
“好!”
“你呢?”沈虎禪霍然盯住蔡可飢。
“我!”蔡可飢覺得渾身的意志鄱在沸騰了,被奮亢鬥志燒得每一根骨骼都在吶喊∶我這兒有熱血有人頭有肝膽,隨便你取那樣去!”
沈虎禪厲目看了蔡可飢一眼,又銳目瞪徐無害一眼,忽然嘆道:“像你們這樣子的部屬,將軍到底有多少個?”
他自行笑了一笑,用手搭住腦後的刀柄,喃喃地道:“張炭、寶牛、恨少,咱們都在一起說多好!”
話一說完,他已衝了出去。
闖了過去。
衝了前去。
殺了上去。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爭。
因為看不見敵人。
——看不見敵人,並不等於沒有敵人。
——相反的,看不見的敵人,比可以看得見的敵人更可怕。
沈虎禪一動,自然帶動著一股力、一股氣、促使蔡可機和徐無害一前一後的隨他殺出去。
像殺入顏彩裡。
殺入仙境裡。
一陣風吹來。
風起長城遠。
風吹落花香。
風中有刀聲。
風過不留痕。
風甫至,沈虎禪就變了臉色。
如臨大敵。
——仿似那著不見、摸不著的風,就是他最大的敵人似的。
就在這時,漫天落葉紛紛下……
黃的、綠的、棕的葉子,輕柔而曼妙的徐徐落下…∶這一陣風,把萬葉千樹的豔麗顏色全混在一起了。
何止於風情千萬,簡直是比死亡更美,美得令人想到死,如等待再生,彷若等待一場美麗的驚喜……
美麗的令人等待死亡溫柔的覆蓋。
沈虎禪揮刀舞鞘,兀地虎喝道:“別讓樹葉沾著——”
徐無害和蔡可飢這才想到閃躲。
閃不了的便用劍去搪格。
——這才發現,劍碰上了葉子時,發出了“叮”、“乓”的聲響。
——這才看見,美麗的葉沿,閃著鋸齒一般的厲芒。
沈虎禪凌厲的功勢突然變了。
他抱刀歸元,嶽停峰峙。
風掀起,萬樹千葉搖,黃和綠,紅和鬱,沈虎禪一刀一步,每一刀,重若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