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過幾次電話,問她催眠的事考慮得如何。
寒歌想了想,拒絕了。失去一段記憶固然令人迷惘失落,但讓一個陌生人進入自己的心靈,卻是她怎麼也不能接受的。
方哲說起的那個青年,會不會就是這個半山?
半山,和那茶舍是一個名字。
“實在記不起了。”秋召明蹙眉思考,終於抱歉地說道。
寒流如約而至,狂風吹得小葉榕臃腫的樹冠東倒西歪,走廊上的窗沒有關嚴,來回撞得“哐當”作響。閱覽室雖開著空調,依然冷得夠嗆。寒歌坐在磨得鑑光的藤條椅中,手捧著杯子低頭沉思,半晌才問:
“你是記不起有這人,還是壓根不記得有這回事?”
秋召明愣了一下,方才說,其實腦子裡對那件事根本沒有印象。
“這事……很重要嗎?”他又忐忑不安地問,“要是急著找他,我在圈子裡還有點人脈。”
圈子,當然是異族的圈子。
人脈,當然是異族的人脈。
除了對自己身份懵懂不清的,只不要不是特別孤僻,異族們還是喜歡混個圈子。遇上孩子讀書擇校,換個工作找個醫生什麼的,有個圈子就可以互相幫襯。
寒歌沉思不語。
當年她和秋召明說這事時,因為有特別的條件,所以秋召明是輾轉託了人才有了訊息。
健忘是人之常情,忘了人的樣子和姓名很正常,但完全記不得這回事,就有些蹊蹺了。秋召明是做文史工作的,記憶力相當不錯。
莫不是與半山的會面原本就是一場預謀?寒歌思索。
但這預謀又讓半山得了什麼好處?
催眠她嗎?
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寒歌不願意,沒人能催眠她。張力置疑方哲被催眠,同樣荒謬。催眠方哲且不被他發現,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
寒歌把杯子放回茶托,抽了支菸,取火點上。牆上雖有“嚴禁吸菸”的標誌,秋召明可沒有攔她的想法。
C城的異族敢請方哲打麻將,但有誰敢在這姑娘面前說一句玩笑話?
秋召明是取了個碟子給寒歌接菸灰。
“知道無名修道院嗎?”寒歌問。
“知道。”秋昭明點頭。
“教會為什麼把它修在山裡?”寒歌又說。
每一個城市都有一個地方,可以幫助你瞭解她的歷史,瞭解曾經存在於這裡但卻被遺忘的細節。
這個地方就是檔案館。
寒歌打算去掘歷史的墳煢,檔案館無疑是上佳的選擇。秋召明在檔案館工作十年了,家族世居C城,對C城的過去更是瞭如指掌。
“這麼說,昨晚進山的人出事了?”秋召明來了興趣。
“你聽到什麼訊息了?”寒歌的目光飛快地在他臉上掃過。
“算不上訊息。其實,每年都有人打賭要到修道院過平安夜。有些人打zui炮,有些人是真去。我們有時候會下點小賭注,這都快成傳統了。”
“但往年沒死人。”
秋召明沉默了片刻。“死過,只不過是很多年前。要不教會怎麼會在修道院建成還不到七年就把它關閉了。”
“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聽說死了很多人。我爺爺那天清早去打聽訊息,看見從修道院裡運出些黑色的袋子,都向外滲著血。第二天舉行驅魔儀式,也沒用。然後,修道院就關門了。”
“你剛才說打賭,是賭他們贏還是輸?”寒歌又問。
“我賭他們死。”
“為什麼?”
“因為……昨晚起霧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平安夜,也起了霧。”秋召明眯縫起眼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