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的茅草,茅草上鋪著褐色的葛布,床上躺著的人應該便是李想了,只是他形如槁木,已經完全不似原先的英俊青年了,倒像是包著一塊人皮的骷髏,垂在外頭的手上盡是大小不一的紅斑,其慘狀讓人不忍目睹。
吉祥見到他眼下的模樣,心裡一酸,眼眶便紅了,徐嬸在門口喚道:“老爺,小姐看你來了。”李想這才慢慢地睜開眼,一雙昏黃的眼睛看向吉祥,眼珠遲緩地將吉祥打量了一遍後,一股淚水從眼角落下,嘴唇顫動道:“你長得更像你娘。”吉祥眼眶發熱,上前一步想仔細看看他,李想卻忙喝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會惹人,我這身病會惹人。”吉祥垂下眼皮,眼淚終究是流了下來,李想嘴皮牽扯了一下,露出個笑,道:“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便是就這樣死了,也能瞑目了。”說著便喘起氣兒來,喉嚨裡發出嘶嘶的破響聲,吉祥想上前扶他,卻被徐嬸一把拉住,低聲道:“碰不得的,老爺他渾身都是膿水,碰上會惹上這種病的。”吉祥定目一看,果然李想露出來的手上全是結了痂的黃色膿水,吉祥忙挪開眼,不忍再看,從前她對李想的那些埋怨,如今也都煙消雲散了。
李想喘了一陣後才平復了下來,艱難地道:“我也不敢指望你能叫我一聲爹,罷了,眼下你過得好,我也就滿足了,你走吧。”說罷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吉祥。吉祥嘴唇動了動,那聲爹卻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最後只得默默地嘆了口氣,對李想道:“你好生養病,定會好起來的,若是缺銀子,可以讓徐婆婆去找我舅舅拿,我這就要去京城了,你自己保重。”說罷拉著徐嬸出了屋子,將身上值錢的首飾全都捋了下來交給她,讓她若是有事便去平縣找趙存旭,二人一番唏噓後,吉祥上了等在門口的馬車,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平縣。
因為高嵐的緣故,貞娘與吉祥沒有當著他的面說起李想的狀況,只是在吃過晚飯後才私下裡對趙老太爺與趙老夫人提了一提,趙老太爺道:“也怪可憐的,他若是不這麼折騰,眼下也是兒女繞膝了,哎。”趙老夫人道:“也還算是有些良心,曉得不害咱們吉祥,罷了,我也就不咒他了,就讓他好起來吧。”
第二日吉祥等人便又要去京城了,趙老夫人對吉祥道:“眼下郭家那小子也不來鬧騰了,不如你這次去京城便把鋪子頂出去吧,還是家裡待著舒服些,你看你都瘦了。”吉祥笑道:“我倒是想把鋪子頂出去呢,只是若眼下頂出去的話,之前投進去的幾千兩銀子可就白瞎了,去一趟京城怎麼也得賺些銀子回來吧。”趙老太爺點頭道:“恩,是個有志氣的閨女,別聽你姥姥的。”說罷又對趙老夫人道:“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你就別抄這個心了,存旭說這丫頭主意大著呢,指不定就是咱大興國的第一女商家呢。”
這廂吉祥在與姥爺姥姥話別,那廂張少帆也正被爺爺奶奶拉著說話。“毛兒哪,爺爺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心氣兒也高,只是吉祥小姐不比尋常的千金小姐,像她那樣又能幹又漂亮的人,可不是咱們這種人家兒能奢望的,爺爺的意思你懂嗎?”張少帆臉色慘白,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翠芝見他神色恍惚,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爺爺也是為你好,你若不早些收起那些心思,被她察覺到什麼,豈不讓她為難?”張少帆雖然心裡難過,但也知道爺爺奶奶說的是事實,雖然吉祥明明比自己小兩歲,但他能感覺得到她是把自己當弟弟看待的,這樣相處雖然坦然自在,可也只能是如此,很難再有其他的可能了。
第二日啟程時,張一帆與小春夫妻二人一臉甜蜜,面對面坐著旁若無人地眉來眼去,吉祥與張少帆卻都有些心事重重,誰也沒心思去打趣那對小夫妻,而那夫妻二人也自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裡,根本感覺不出身邊的這兩人情緒不佳。
十天過後,馬車抵達了京城,一系列麻煩事情正在向吉祥慢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