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過去扯開小樓的衣服,讓他全都脫下來,在火爐前拍打著上面的雪花,嘴裡忍不住嘮叨:“你不給自己買件毛衣穿,給我買這一大兜水果做什麼?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不能自己照顧自己!”
小樓不以為意,笑的露出牙齒:“哎呀,你喜歡吃蘋果和橘子嘛。”
“謝謝你,想必我今天吃不到就饞死了。”蝶衣還是氣他,說著轉身去將自己的被子抱來,給小樓緊緊的裹住身體。
小樓忙說:“我身上都是水,當心溼了被子,這麼幹淨,弄髒了怪可惜的。”
蝶衣瞅他一眼:“溼了被子要緊,還是凍死你要緊?你聽聽外面風雪聲更大了,怎麼突然變出這因噎廢食的脾氣來。”
兩人圍著燒的熱熱的火爐坐下,聊起了三年牛棚七年幹校的日子,小樓說起玩具廠的師傅們和史老頭,還把毛絨猴子和熊貓拿出來送給蝶衣。蝶衣高興的抱著那隻熊貓不鬆手,它的眼睛是用兩個圓圓的玻璃彈珠做的,看起來像活的一樣。師哥竟然會做這個,蝶衣像發現了一塊新大陸,覺得很不可思議。他想起在戲班的時候,除夕夜自己用紅紅綠綠的彩紙剪窗花,剪完一張旁邊的小樓就拎起來看,粗手粗腳的,馬上就弄皺了一張,惹的蝶衣嘟著嘴連連瞪他。蝶衣捏了下玩具,溫柔的看小樓一眼,覺得他很像一個未開發盡的寶藏,平日竟是自己小看他了。
小樓聽蝶衣說他被送到酒泉去,在一間工廠裡日夜的打磨夜光杯。酒泉、關山、夜光杯、絲綢之路,聽起來都是美麗的,苦盡甘來的名字。“那你常常有葡萄美酒喝啦。”小樓對他笑道。哆嗦一下,又打個噴嚏。
“阿彌陀佛,葡萄美酒倒是沒有,我還是去熱碗黃酒,給你驅驅寒吧。”
蝶衣搬個板凳坐在廚房裡,託著下巴看瓦罐煮酒。小樓心情複雜的望定他的背影,思前想後了半天,還是開不了口。他心裡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蝶衣商議,就是那封虞姬的來信。但是如今信沒了,連自己都疑幻疑真,猶如夢一場,不知道蝶衣聽了會怎麼想。儘管小樓不願意承認,但自己從未真正瞭解蝶衣,袁四爺才是他的知己。也許蝶衣會措手不及的看他,然後偷偷向京劇院的領導彙報:“段小樓同志經過文ge的迫害,神經已經錯亂了,我懇請領導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就算蝶衣真的想過死,以他認準了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脾氣,小樓哪一次能勸阻的了他?蝶衣會眼角一飛,更來勁了的說:“我就要死,我現在就去死。”說完再重重慪他一句,“祝師哥萬壽無疆的活著。”小樓鬱悶的搓手,又不知該怎麼辦。
蝶衣一點不知道小樓的心思,他愣在那兒看黃酒漾起的細小的波紋,自己想自己的。他想起自己在那暗無天日的歲月中,日日用砂紙磨輪打磨著戈壁石,唯一的安慰,就是反覆背誦虞姬的那句臺詞:“備得有酒,與大王對飲幾杯,以消煩悶。”終有一天,大王會拿起那盞夜光杯,說:“既是如此,拿酒來!”
小樓不知何時已站在身邊,胳膊碰他一下:“當心,都快糊鍋了,在想什麼吶?”
蝶衣像剛回過神來似的,朝他笑的春光明媚:“師哥,我們又聚在一塊兒啦。”
兩人一人捧一碗熱乎乎的黃酒,吃著小樓買來的橘子。窗外的雪已經小了很多,但風看樣子下午才能止住,雪粉騰揚,像籠罩著大地的銀霧。蝶衣向來是把橘子的筋絡都剔除後才吃的,一個橘子還沒有剝完,見小樓張嘴就咬掉半隻,轉眼之間已經連吃三個,又伸手從袋子裡倒出許多來,蝶衣忍不住笑意,真不知道這些橘子是買給誰的。
“師哥,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沒有?我準送你。”
小樓興奮起來:“有哇,最想狠狠吃一頓盆兒糕,蘸白糖吃,又甜、又黏、又香。。。。。。”
“盆兒糕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