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錢惟昱果斷推行這種策略,定然會讓內部人心浮動。
但是他十叔去了江西,情況就不一樣了——當初李弘冀活著的時候,派刺客來刺殺他,那劉茂忠、申屠令堅等,就是贛南大盜出身,連盧絳這種在江西算得上世家子弟的人,一樣免不了沾了一身匪氣。所以說,在那種地方要想建立好統治,一個拉攏社會底層窮人的制度是必不可少的。
縱貫中國歷史,大凡出農民起義的地方,最多的就是陝西河南,南方的話就只有江西安徽,都是窮得不行的地方。後世的歷史書往往一句“官逼民反“,就把所有農民軍都肯定了,不管你是屠城狂人張獻忠還是吃人狂魔秦宗權,統統可以洗白,這樣的史觀讓錢惟昱的眼光被掩蓋了很多,反而沒能如同古人那般在某些問題上看得分明。
比如,拿事實說話,隋唐以來,歷朝歷代哪裡的土地兼併最嚴重?毫無疑問肯定是江浙一帶,看看明朝所謂的“資本主義萌芽“,不就是江浙的失地農民多了,才轉變為織工、機戶等大規模手工業從業者的麼?
但是為什麼歷朝歷代,很少見到江浙一帶被”大地主大資本家“壓迫的工人農民起來鬧事呢?為什麼只有安徽出了個豬重八,江西羅霄山上掛了一片臘肉呢?為什麼羅霄山上掛臘肉的時候,出身寧波的蔣校長依然把作為自己大本營的浙江建設得如此不錯呢?按理說蔣校長這種落後反動的生產關係,不是應該比羅霄山區被解放了的人們更加“苦難深重”麼?
(不要和我說方臘,方臘也是仙霞嶺山區起事的,雖然從行政區劃來算,是浙江。而且方臘本人的籍貫是徽州人。)
所以說,根本問題還是在貧富上面。只要一個地方有生產力、能夠盤活經濟。農民有沒自己的地可以種,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因為他們可以有別的手段維持生計,而農民起義永遠只和絕對的貧窮掛鉤。
……
“姐姐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想來十叔在江西這半年,著實是過得不容易呢。這得被窮人逼到什麼份兒上,才會痛下決心如此這般改革啊——說不定,肯定是年初十叔想要徵發徭役大興土木的時候,那些贛南民戶都往羅霄山仙霞嶺武夷山山區裡鑽,當了逃戶,十叔無法禁制,這才痛定思痛……有師姐這般賢惠的內助,足可蓋過長孫皇后了。”
錢惟昱所言,雖然不是親眼所見,不過如果錢弘億正在當面的話,一定會對自己這個侄兒的知微見著有更深的認識。因為他想通之後,那番料想可謂是和實情絲毫不差——贛南三州相當於後世半個江西省的面積,如今只有十六萬民戶。
錢弘億到任之後,原本是本著“要想富、先修路”的想法、想要造福人民。結果一開工,每個月都會有幾千戶民戶從戶籍地消失,逃進了贛南隨處可奪得大山裡,甚至投靠苗人聚居地。為了少交賦稅、不服徭役,這些“刁民”寧可不做漢人做苗人,換取一個羈縻的身份免得被官府徵派,也可見當地人對徭役的痛恨程度了。
錢家在兩浙大興土木建水利已經有六十年了,同樣的事情,在浙江就不會容易引起反彈,但是在新徵服的土地上,在一片信奉“無為而治”傳統的小農經濟勢力範圍裡,同樣的行為就會遭到抵制。花了半年時間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後,錢弘億才痛定思痛上了這份摺子的。
錢惟昱的心思正在悠然神往之間、腦海裡推演著十叔這半年來在江西的慘痛遭遇。渾不覺想得入神之間自己吃下去的魚羹都從嘴角流淌下來了。幸好一擊湯勺的當頭擊打,把他從思緒飄逸之間拉扯回來。
“看姐姐不把你爛了嘴的,隨便拿姐姐比長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