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每個家庭的黏合劑,思秋又想起了媽媽。
“我去叫梅嫂給你買點好吃的。”
“不用了,爸爸,梅嫂已經去買菜了,她說今天給我買只雞呢。”又沒有話可說了,真糟糕,“我想去看看隔壁的阿英。”思秋就這樣逃離了父親。
聽到思秋下樓的嗵嗵聲,童浩的心潮真是難以平靜,平常日子常常思念孩子,尤其是遠離他的小女兒,解放時她獨自在杭州,童浩急得火燒火燎,發誓她能平安回來,一定會給她最溫厚的父愛,而面對她竟沒有說出一句好聽的話,在法庭上總是對答如流,見到女兒卻笨嘴拙舌。阿秋越長越像她媽媽了,記得結婚的時候,佩蘭就像小秋現在這麼大。
結婚的場景,童浩還歷歷在目。當時雖然還是坐花轎拜天地舉行舊式婚禮,但畢竟是民國了,有身份的家庭還會多一些新式花樣,請了幾個孩子來跳舞。結婚那天,大家都圍在大廳看熱鬧,洞房只留下新娘穿著鳳冠霞帔端坐在床沿上。佩蘭想怎麼就剩下我一個人,廳裡一定很好玩的,結婚一輩子只有這一回,我能不能去看看呢。走到門口,堵得水洩不通,只聽見陣陣喝彩,她踮起腳還是什麼都看不見,索性爬上旁邊的桌子。新娘子一上桌子,驚動了大家,全都回過頭來看新娘子了,羞得她不知怎麼是好,還是新郎把她抱下了桌。童浩當時想,這麼嬌小單純的女孩嫁給了我,我一定要好好呵護她,不會讓她受一點點委屈,他們婚後夫妻一直很恩愛。
原是一個多溫馨的家呀,佩蘭死的時候是那樣年輕。正是事業家庭都在最風光的時候,自己一時輕狂,就這樣毀於一旦。家庭真像一個瓷碗,無論粗細,好好呵護,可以一輩子完好無缺;有點裂縫,也還能盛湯盛飯;要是落地粉碎,再精緻漂亮的碗,也只剩下美麗的碎片。幸好發生這件事母親已經去世了,要不,真不知道會怎樣傷她老人家的心;反過來說,母親要是當時在世,也許可以制止他的狂妄。母親守寡把他撫養成人,童浩對誰都可以不管不顧的,唯獨對母親總是非常孝敬遵從的。
拼搏了二十多年,出了這樣的變故,讓我從幸福的頂峰,一下子落到痛苦的深淵。自己這一輩子對得起誰呀!現在親友的指責還可以挺過去,三個可愛女兒的冷漠實在叫我難以忍受。新中國成立後,公安局、監察院、法院全是政府專政行為,以後還要不要律師?自己又該做些什麼?工作無著,生活無趣,又得不到親人的諒解,我怎麼能不消沉。阿秋,我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到你們的寬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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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戰地浪漫 第二部分(10)
思秋離開父親走出家門,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她急著想看看她的柳蟬河。
柳蟬河仍是那樣悠閒地,波光粼粼地流淌著,無論它心裡裝著多少歡樂,多少痛苦,它都不動聲色地微笑著。思秋走到大石橋邊,倚在石欄杆上,柳樹在她頭上沙沙作響,河水在她的眼裡輕輕跳蕩。在部隊行軍太累的時候,她常常會想起這條河,小時候躺在船上,看著藍天白雲,小鳥從水上掠過,鷺鷥從竹排上鑽進水裡抓魚。父親划著槳,小船悠悠,從柳林蟬聲中穿過。
啊,那時候父親朝氣、自信、滿足,他有輝煌的事業,有瀟灑的身姿,他臉上總洋溢著鮮亮的光澤。父親常給女兒說故事、說笑話,女兒崇拜父親,敬仰父親,看到整天忙碌的父親難得在家和大家一起吃飯,就開心得不得了,三個女兒總是搶著為父親添飯。後來媽媽就死在這條河,女兒與父親之間有一條深深的溝壑,爸爸的臉就變得灰暗了。人家說媽媽的魂就在這條河裡,誰要能找到死者的魂,死了的人能復活。思秋就在這條河學會游泳,她想在河裡找到媽媽的魂,只要媽媽回家,這個家還會像從前一樣有歡笑。思秋無論走到哪裡,柳蟬河總是繚繞著她。
思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