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君說明妹妹已改學吹簫,姬冰這“彈琴助興”之說,分明故意讓自己難堪。
子桁語氣嚴厲訓斥:“冰兒,不許胡鬧!敬完酒你就退下!”無論貴族還是商人,都沒女眷出來為客人獻藝之理,以兄長身份訓斥並不為過。
長安君不及多想,只希望佳人能留下:“真巧!在下所送古琴名中,也帶個冰字,這豈非天意?”他點頭示意,一侍從趕緊將古琴抱上來。
“君上怎知冰兒好琴?”姬冰裝成喜出望外的樣子,只做給他們看。
女孩明明愛琴,長安君十分詫異,但見子桁神情不悅,也不好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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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拋磚引玉(2)
姬冰從侍從手中接過古琴,解下琴套,露出一張約三尺六寸五的七絃琴,琴首端果然刻著“冰裂”二字,而琴身亦如其名,佈滿冰裂紋,又像龜裂。
她真的大喜道:“這張琴不經五百年,不會有這樣的斷紋。常言千金難買冰裂斷……君上這份禮物,太貴重了!”除周室的“號鍾”琴外,這是王姬有生以來見過最珍貴的古琴。
長安君誤打誤撞,買琴時只挑最貴的,意外獲得這張稀世古琴,見佳人愛不釋手,也非常高興。
沒想到姬冰抱住古琴再不肯放手,子桁只好順水推舟,索性以兄長口吻道:“既然受了人家這麼貴重的禮物,就給客人彈一曲,以示感謝吧!”
姬冰猶沉浸在喜悅之中,竟乖乖聽他話,將琴小心放好,初彈幾下後發現音色純厚且音調十分準確,便不再調音,直接彈起《高山》曲。
剛開始聽,長安君就讚不絕口,擊掌道:“真如雪夜敲冰,霜天擊磬,不同凡響!”
子桁淡淡道:“舍妹的琴技只是一般水平,用這樣的好琴,未免可惜。”他一邊聽琴,一邊喝酒,等這一曲彈完,無論如何也要打發冰兒回西院。
長安君以為他謙虛,忙道:“怎麼會?都說楚、趙之女多精通舞樂,昨晚小弟送給賈兄的兩位美人,是趙宮裡最紅的樂伎,本以為她們歌舞已是萬里挑一,可與令妹的琴聲一比,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長安君話還沒說完,只聽琴聲突然一挫,竟彈錯一個音。子桁轉頭去看姬冰,目光疑惑,她也剛好抬頭,二人目光剎那相對。女孩馬上低下頭,繼續專心彈琴。中間她已換《流水》一曲,銜接很好,除那個錯音,二曲竟如同一曲,轉換流暢。換曲之後,冰兒一邊彈一邊低吟淺唱:
“妾本雲臺巫山女,朝為雲兮暮為雨,朝朝暮暮為君故……山有桂兮林有蓀,為君故兮君不知,君不知兮妾奈何?時難聚兮未敢言…… 沅有芷兮湘有蘭,君之心兮深似水,妾之情兮何所寄?沉瑤佩兮唯嘆息……悲莫悲兮舊人去,樂莫樂兮新人來,恩不常兮心相異,與佳期兮何可得?”
她低聲吟唱,最後一句音色漸低:“高山流水謝知音,一曲終兮不復彈,三尺冰裂絕清響……”響字一落,琴音嫋嫋而絕,彈琴之人寂然無語。
“好!彈好,唱的也好!”長安君忙喝彩,生怕冰兒以為自己不是知音,“以巫山神女的口吻怨訴楚王的負心,確是好詞!不知誰人所做?”他以前從沒聽過,似有楚風,兼有詩的直白。
姬冰幽幽答道:“君上見笑了,冰兒一時心血來潮,臨時編了這首《神女怨》。”說完她輕輕撥動琴絃,卻再不成曲調。
傳說楚襄王只在夢裡與巫山神女相會過一次,從此求之不得,終日失魂落魄;而神女朝雲暮雨,變化無常,來去匆匆,又有何怨?王姬彈琴獻技也就罷了,竟當著長安君編出不知輕重的閨怨詞,用意何在?子桁對她的擅作主張很不滿:“襄王有意,神女無心,這首詞未免是非顛倒了!”他怒氣極為明顯,喝道,“酒也敬了,琴也彈了,還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