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霎時已來到近前,不及下馬,氣喘吁吁地問:“回、回書寄出沒有?”
郗愔茫然答道:“北伐大事,豈有耽擱之理?”
謝安舉手拍額,長嘆道:“足下上了桓溫的當了,他何嘗要你出兵,只是怕你擁兵罷了,唉,好在你命不該絕,也罷,也好。”
合肥,大司馬府。
郗超今天的氣色很好,不但是他,今天合肥城裡許多人的氣色都很好。
氣色最好的,一定是大司馬本人罷?詔旨剛剛從臺城頒來,皇帝已加桓大司馬九錫殊禮,位在諸侯王之上。
此刻典禮甫畢,喜宴放開,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郗超卻一個人踱到門外。
雖然今天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天,但個性讓他更習慣於在幕後參贊,而不喜歡在人前拋頭露面。
一個信史匆匆跑進府門,他認出此人是自己父親的隨從。
“公子爺,老爺從京口回書給大司馬。”
不知怎地,郗超的心猛地一跳,一種莫名的不安襲上心頭。但他的臉上,卻依舊不露半點聲色:“你辛苦了,這封信就交給我罷,代我多多拜上父親大人。”
“你父親郗愔自陳老病不堪軍務,請求改任閒職,嘖嘖,真是知機之人啊!”桓溫的神情很開朗,顯然,這封書信和剛才朝廷的詔旨,都讓他的心情變得越來越愉快。
“後顧既除,我們也該準備北伐了,這個可不是光做做姿態的事情,你傳我口令,要大家務必精心準備,務求必勝。”
步出聽事,郗超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喃喃自語道:“父親大人,孩兒能幫您的只有這些了。”
迎面緩緩走過一人,步履從容,面帶微笑,彷彿正看著自己,卻正是謝玄。
不知怎地,一看見此人,郗超就渾身不自在:“得想辦法把這個傢伙弄走。”
東山。
郗愔輕袍緩帶,面上說不盡的孤寂之色。
“果然不出安石所料,我是小覷了桓元子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繼續道:“如今北伐在即,他卻命北府軍屯京口、瓜洲不出,無非欲將功勞盡歸麾下罷了,唉,是何居心,是何居心!”
謝玄慢慢呷著杯中的酒:“大司馬命我為兗州刺史,駐節京口,護理北府軍事,這想必是令郎的主意罷。”
謝安橫了侄兒一眼:“何必在乎這些?北府不行,或者天留以為社稷興復之根呢!”
正此時,山道上馳來兩騎,卻是桓沖和朱序。
“我們受命統兵參與伐燕,特來請教安石。”
謝安沉吟半晌,緩緩說道:“各盡心力而已,夫復何言!”
秋去又春回,已是半年過去了。
桓溫的大軍在經歷了數次編練,耗去無數錢糧後,終於誓師北進了,鴻溝之上,輈艫萬千,夾河兩岸,旌旗蔽日,幾十萬人馬所到之處,幾乎踏盡了晚春的綠色。
舟船數百里,連檣如林,疊帆似雪,本來是頗為壯觀的。
但目睹這一幕的桓溫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水道淤淺,舟行不便,輜重、糧草,如僅僅依靠陸運,幾十萬人馬,怕一出大峴,就要餓肚子了。
旌旗蔽日,馬蹄聲聲。
為此,前日他已命毛虎生督民夫兵士,鑿開鉅野三百里,引汶水入清河,以通漕運了。想到這裡,他不覺又感到一絲寬慰。
“明公,清水流急,引入黃河,無濟於漕運,若鮮卑人效當年故技,堅壁清野,斷我糧道,我軍必然不戰自亂啊!”
郗超匆匆近前,滿臉的憂慮之色。
桓溫一皺眉:“我也知道此舉冒險,可又有什麼更好的著兒呢?”
郗超輕輕捋著虯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