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要獨木橋擠過去搶個功名的男子有所不同。那會兒她所聽說的最多的就是林沫的名字。她的母親長孫氏憂心忡忡地對父親說:“林家的長子一心想要光復家業,刻苦讀書,本是好事,然他身子本來就弱,若是因此傷了根本,可怎麼是好?林公高義,想必即是欣慰,又是擔憂的,老爺當勸那孩子一勸。”這話被孔靜瑢聽說了,學給了和惠大長公主聽,公主深以為然。靜嫻受了母親、祖母的影響,一直以為,為了考學,士子們都得跟林沫似的學到叫師長們擔憂的地步去。
林沫想了想容熹平淡無奇,沒什麼可挑剔亦沒什麼出彩之處的文章,腦子裡轉了一圈:“大表哥啊,今年我記得是陳大學士主考?”
陳大學士已過了不惑有些年頭,為人倒也算方正,若是其他學子也和容熹一樣中規中矩的,那說不定容熹還真有幾分機會,只要出彩的,對比之下,容熹就真的不太可能了。
算了,橫豎也不論他的事。
“林可,你叫個人去趟善仁堂,就說我吩咐的,山楂薄荷糖的價兒往下頭降些。”他吩咐了一句,“順帶著,冰片桂皮等醒腦提神之物,若有學子來買,且大方著些。”林可應下,又道,“除了山楂薄荷糖,古掌櫃的意思,是再做些川穹香囊之類,這些東西也不貴,就按著成本收些人工,來請老爺的示下。”林沫道:“古頔的弟弟也是今年下場?教他別太累著,有空顧些家裡。”
林可咧嘴:“古順知道了,一定自己來給老爺磕頭。”聞歌是林可家的乾女兒,當年給了古頔,沒給主子當屋裡人,林可家的還偷偷說過這丫頭有福不享,偏要出去當市井婦人。不過若是古順有了出息,倒也是古家的造化。
“蘭柯伶牙俐齒的,我也有些時日沒查他的功課了。”林沫摸了摸下巴。林可道:“可不是呢,前陣子聞歌不是進來,說是老爺現如今是崇安王的師傅了,他不敢妄自高攀,不過是博個運氣罷了。”林沫想了想古順的文章,笑了笑:“他啊,只要不出大褶子罷。”
也才幾年以前,他也是在考場上賭自己前程的,不過那會兒豪情萬丈,心裡頭自信滿滿,倒不是現在年輕人不知自己斤兩的以為天下都在自己腳底下,他寒窗苦讀數十年,許多年裡一直連吃飯喝水都握著書,他出自文禮之鄉,曾與數十名名揚天下的大儒舍辯三日,志得意滿地入京師來時,心裡也在苦笑,他在這十年裡,曾經咳血三次,簡直是因此得折去十年壽命,而他也不是那些劍走偏鋒的清高文人,會寫那些離經叛道的文字,末了再感嘆自己空有滿腹經綸不得賞識——他的文章、學識,都極其符合君主的喜好。即使年紀資歷還不足以做科舉主考,他的眼光也準。
是以當花霖問到科舉之事時,他笑道:“總有人覺得下場一試,方知深淺,這些人大約兩耳不聞窗外事,把書讀死了,自己困在井底,從未見識外面,才有此一說。平日裡與人多說說,見見別人的文章,比對比對,自己有多少墨水就該知道才是。我聽說周翰林當年被稱為神童,然中舉後連續六年不曾下場,到他覺得自己能中時方才一試,高中榜眼。可惜這世上讀書讀死了的也不少,自視清高的更有。”
花霖道:“興許不叫自視清高,只是人人自愛。我每日瞧著自己,也覺得我很好。”林沫聽了不覺大笑:“可巧,微臣閒時攬鏡,也覺得自己很是不錯。”
他們二人唸書累了閒聊兩句,輕鬆輕鬆,可有人非得躲後頭聽見了,覺得“自視清高”四個字十分刺耳,叫他渾身不舒服。
本來誰都沒把這事當回事。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的話。
“我一直覺得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是非常可怕的,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做事不計較後果,還小肚雞腸。”那時候他是這麼跟容嘉評價遂承的,“我可不敢管教他,我勸你要是沒有把他打老實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