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動,深深俯下身去,“是。”
走出含光殿,沈雲舒站在高高玉石階上,手捧雕花木匣,微仰起頭。
不知何時,烏雲盡散,露出烏金明日。耀目金光照在她碧藍的羅裙上,從背後看去,只覺與浩瀚蒼穹融為一體,金色水紋於空中浮動翻湧。
李公公年紀大了,視線有些模糊,微眯起眼,迎著日光看向她,只覺滿目光輝。纖細的背影在一片金光中是那般偉岸,她站在那裡,便是天下。
至於她手中緊握的那隻木匣……李公公無聲微笑,細密的眼紋緊緊疊在一起,只餘雙眸閃著無盡深邃的光,心中讚歎——陛下英明。
——
片刻後,沈雲舒走下石階,遠遠離開含光殿。而同一時刻,在另一個方向,皇后由女官芳菲扶著,正緩緩朝含光殿走來。
殿中,皇后坐在榻前,手中緊握著皇帝的手。此時簾幕已經掀開,明媚日光照在皇帝臉上,照見他蒼白的臉色,照見他眼下深深的黑影,照見他日益蒼老的容顏。
皇帝似乎有些睏倦,微閉著眼,發出低沉粗重的呼吸聲。皇后輕撫著他濃黑的眉,將他眉間深深的皺痕舒展開。
這一觸碰,皇帝醒了過來,神色有些渾濁,看了半晌方輕聲說道,“你來了……朕不中用了,竟睡著了。”
皇后指尖一顫,唇角一勾,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皇上只是累了。”
皇帝搖頭,手下用力,掙扎著坐起。他微微閉眼,旋即,狠狠睜眼,眼中一道精光閃過,似利劍一般牢牢盯住皇后。雙眼一閉一睜間,便完成了從風燭殘年的老人,到不容侵犯的皇帝之間的轉換。
“玉妃是你放走的?”
這聲音輕緩,卻似雷霆一般在皇后耳邊炸開,頃刻間便已面色蒼白——那條密道,那個秘密,終於到了報應的時候。
皇帝看她一眼,忽然恨意盈胸,抬手便狠狠向她臉上一甩!啪一聲,打得她跌坐在地,頃刻間便高高腫了起來。尤不解恨,掙扎著揮起手臂,還要再補上一記,然而剛剛揚起,便重重垂了下來,拼命大口呼氣。
良久,心口堵塞之感稍稍退去,他伸手指向皇后,“你很好!竟敢違逆朕……”
皇后霍然抬頭,已是淚流滿面,淚水從紅腫的臉頰劃過,看上去格外悽慘。她淒厲嘶喊道,“皇上以為臣妾願意嗎?臣妾自嫁入王府,至今三十年,從來都是陪襯,皇上寧願逼迫一個不愛你的女子,都不願意接受臣妾的痴心。那樣的女子根本就不該留在皇上身邊!”
世人都道,皇帝是天下最尊貴的人,江山美人盡在掌中。然而誰知,他最想要的那一個人卻從未得到。
皇帝面色潮紅,惡狠狠盯住皇后,眼神中恨意湧動,卻說不出話來,只能不住拍著胸口,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這些話顯然刺中了他心中最痛的傷疤,一經觸碰,便是痛苦難平。
皇后雙眼潮紅,似乎想起了那年宮中,那條密道里,玉妃一襲紅色長裙,靜靜躺在冰冷的地上,胸口滾燙的鮮血汩汩湧出,在華麗的宮裝上一層層暈開。身旁站著年幼的七皇子,目光驚恐又茫然。
因為心中愧疚,所以這些年,她總是有意無意對赫連肅多加照拂,然而那孩子幼年喪母,從此將自己封閉起來,即便偶爾看向她和皇帝,也是含著恨意。好在如今有了沈雲舒,終於讓他歡喜了一些。
那一幕,她永生難忘。皇后露出一個慘淡的笑,“那一夜,她被禁軍發現,臣妾沒想到,她竟然寧死也要反抗。臣妾害了她……”
皇帝似乎也想起那一幕,胸口疼痛不已,痙攣著低下頭去,口中嗚咽,“是朕害了她……”不該逼她,不該逼她啊。
半晌,皇帝抬起頭,神情漸漸平靜下來,看著皇后的目光格外冰冷,“雖然你出於無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