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說的光明磊落,倒讓葉韓一時無話可說,皇家爭鬥,的確……本就如此。
“洛老將軍既是你的恩師,當初你為何會對洛家打壓到那個地步?”葉韓長吸了一口氣,慢慢開口。洛家若非出了一個洛寧淵,恐怕早就敗落了。
宣和帝眼一眨,露出幾分年少人的氣憤來:“朕跟在那老頭子身邊數十年,奪位時他竟然還是幫了你父王,朕給他的子孫一些苦頭吃……又有何不可?”
洛家一向忠於皇室,當初的選擇也只是謹遵家風罷了,宣和帝就是知道如此,才只是在奪位後對洛氏一門進行打壓,而並非滅族。
“你就不想知道當初救你的究竟是誰?”宣和帝看葉韓半點不提當年的事,沉下聲問道。
“不想,既然那人一直未出現,我又何必叨擾?”況且若真如封祿所言,那人救他決不僅僅因為他是太子遺孤,一定是為了先帝因他將皇位傳給父王的原因。
會這麼做的,而且能做到的……當今大寧,只有百里家。
百里正,這小子倒是知道不把你牽扯進來,想來是個知恩的。宣和帝明白葉韓心中所想,也不再多言。
“這幾年來我入宮的次數也不少,為什麼當初陛下沒有發現我的身份,現在卻知道?”如果封祿一早發現他的身份,是絕不會讓他活下來的。而百里家既然瞞了二十年,斷沒有現在卻被發現的道理。
大寧歷代的皇帝裡,唯有他一人不知道太祖的容貌,若不是墨寧淵對葉韓的特別,他根本不會想到百里正居然堂而皇之的把人藏在了嶺南葉家,還成了權傾一方的統帥。
宣和帝皺了皺眉,明顯不想提及這個話題,淡淡道:“只是朕查到罷了,這有什麼好問的?如今玄禾掛帥危逼寧都,你是封氏子孫,朕希望你能放下成見,帶領禁衛軍拱衛京城。”
“封氏子孫?”葉韓輕笑一聲,朝案首上的靈牌看了一眼,轉身朝外走去:“既然當初我沒有因為這個得了福,現在提起又有什麼意思!陛下乃真龍天子,得上天庇佑,想來我大寧國祚昌隆,定可化險為夷。”
如果不是這次北汗危逼京城,封祿絕不會饒過他的性命,今日帶他來也只不過是想讓他領軍掛帥罷了。
“長安,你當真不願保住大寧江山?”
葉韓停住腳步,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陛下,當初先皇為什麼會因為我冊封父王為太子?”大寧江山不是玩物,先皇和父王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他們居然能為了一個不足一月的嬰孩將江山易主,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不必知道。”宣和帝冷淡的開口,看著葉韓毫不遲疑的朝陵墓外走去,嘴邊帶了一絲苦澀。
你或許是大寧太祖,或許生來便是這萬里江山的主人,朕勤勉一生,如此回答,叫朕情何以堪?
因他是奪位,所以不像歷任帝王一樣知曉宮中密事,若非宣德太子在臨死前將墨寧淵的畫像和其他事情和盤托出的話,恐怕他至今都不會知道當初先皇竟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胎記便決定了太子人選。
他錯殺胞兄,誤奪江山,卻是大寧歷代皇帝中唯一一個等到了隱山之主墨寧淵和太祖封凌寒的皇帝。
人生最可笑之事,莫過於此。
葉韓已經走得很遠,暗沉清冷的陵墓裡依稀可見他單薄凜冽的背影。
長安……生於皇家,衣食無憂,唯願你一生——長安。
這是當年他親手將那長命鎖掛於侄兒頸上時笑著說過的話。那時候,皇兄言笑晏晏,皇嫂溫柔親切,那孩子尚在襁褓,受萬千寵愛。只可惜……
宣和帝看著葉韓消失在陵墓盡頭,慢慢閉上了眼。
當日深夜,北汗大軍逼近寧都,紮寨安營,長達數里的營地裡,全都掛起了‘玄’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