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夫妻間用不著這樣躲躲閃閃的。”佟氏有些訕訕地:“也沒什麼,只是方才你似乎對家裡有些不滿,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因見張保臉色難看起來,她連忙道:“你若是不想說,也不必告訴我,橫豎這些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得?”她頓了一頓,又說:“你抱了女兒這麼久,想必累了,給我吧,她小孩子家聽了這些事也不好。”說罷伸出手去抱女兒。
張保不放手,說:“她哪裡聽得懂?讓我多抱一會子,平時也沒能見幾面。”他抱著女兒轉過身坐在桌前,又指了指另一邊的椅子:“你坐下吧,其實這事跟你說說也無妨,好叫你心裡有算。”
佟氏有些不安,依言坐下了,認真聽丈夫說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到奉天也有三年了,一起來的十幾個人,回京的回京,高升的高升,如此除了我,只剩下三四個人,都是沒什麼根底的。去年朝廷平定三藩,舉國大慶,我本有機會回去,只要家裡疏通一下就成,但家裡寫信來,說是要趁機會讓小弟調回京裡來,兵部有個缺正好可以給他,因此銀子先給他用,待來年再替我謀劃。我本想家中閒錢也不多,小弟當時又準備成婚,就應允了,從沒抱怨什麼。去年秋天新來的那位周府丞,與我甚是相得,年前吃酒時談起,才知道我那位大哥,夏天的時候死了一個小妾,居然花了大錢辦喪事,送葬的儀仗,足足有百人,少說也得一二千銀子。他有錢替小妾辦喪事,就沒錢替親兄弟求個缺?我一個六品小官,能花得了多少錢?他若不願意,直說就是,何必哄我?!”
張保說到後來,幾乎要拍案而起,淑寧被他抱得太緊,有些吃痛,但此時也不敢張口。佟氏起身安撫著丈夫的背。張保按捺下來,見女兒眼淚汪汪的樣子,連忙把她遞給妻子,自己呆坐在桌邊,過了一會兒,才再度出聲:
“如今我們也別總想著回京的事了。我也想過,如今只做這六品小官,這幾年上官評語只是中等,就算回京,不過得一個員外郎,只怕要熬上十年八年,才有機會升上去。家裡如今無心於我,我還不如留在奉天,豈不自在?就算是你,也少受些氣。”
佟氏低頭不語,好一陣才抬頭說道:“話雖如此,我們是好過了,可兒子怎麼辦?總要為他前程著想,難道要他在這種地方陪我們一輩子?”
“這你不必擔心。我方才是說暫時留在奉天,也沒打算真在這裡做一輩子。這京旗回屯的事,事情繁瑣又多紛爭,如今我也算有了經驗。再過一兩年,府尹大人或是薩將軍看在我勤勉的份上,也會為我說話,只要品階升上去了,難道還怕沒有前程?若是能遇上機會,為他們二位大人立上一功,豈不比回京熬資歷還要看家裡眼色要強?說到底,與其在京中做個沒人看得上的小官,還不如外放。”
“那兒子…”
“你不必擔憂,年後我就請先生,必得好好教他讀書成材。你先前說得也有道理,光會讀書,不會騎射也不好。我會寫信跟家裡說,薦一個好師傅來。”他冷笑一聲,“難不成這點子小事,他們也說不行嗎?”
佟氏也不去惹他,心頭大事總算放下了。雖然丈夫與家人起了嫌隙,但她素來就對婆家人沒有好感,倒不怎麼傷心。只要丈夫兒子前程有望,能不回大家族裡去,自然是好的。如今她也是女主人一般,在自己的小家中當家作主,早已習慣了,現在要她重回那個伯爵府去做牛做馬,她才不感興趣呢。
果然過了十五,張保就託周府丞帶路,親自去拜訪了那位丁舉人,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