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莊寧
我提起父親曾經想要滅門的“壯舉”,媽媽愣住了。她臉色變得很難看。也許我該停下來,換個話題,依然可以達到我的目的。但是我沒有。那些是我和她之間避無可避的過去,是真實發生的。我不可以假裝它沒存在過,隨便找個藉口說服了自己就真的一切過眼雲煙。那是他曾經想要給我們母女兩個的,我們就得一塊挺過去。否則,還是像很長時間以來的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們都想開了?不!再不會了!我不管那傷疤被重新揭開了有多疼,我不管我不要去管!我只知道那骨頭斷裂的地方它自己癒合得並不好,它動起來還是會咔咔的響,會疼。我要把它重新打斷,用最直接最猛烈的藥來重新治癒它。因為我曾經無數次地對自己做過這樣的事,把自己拎到自己的面前,去解剖自己去面對自己的那些黑暗,然後像個癮君子一樣趴在那堆東西上面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得到毒藥給予的滿足,因為那是能夠幫助我繼續生存下去的能量。那些時候,我是完全的一個人,沒有人可以幫我而我也拒絕任何人的幫助。不是沒人看見我,是人們拒絕看我。
我用和太平間空氣一樣冰冷堅硬沒有起伏的聲調,啞著嗓子繼續開口——
“媽,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為什麼我不直接瘋掉變成傻子呢,那樣我不但可以失憶,也可以什麼都不用去想了。其實很多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是瘋子了。你知道嗎,我還在小學的時候,有一年一整個學期還多的時間我在學校裡一句話都都說過,不回答老師問題,也不跟同學說話。可奇怪的是,只要離開學校我就又能說話了。我走在路上,自己跟自己對話玩。”我看著我媽,說起我曾經的那個時候,她應該是第一次知道這事。因為雖然我在學校是個“啞巴”,但在家裡在她面前卻是正常的。而不是像之後那次在家裡也成了啞巴。不會有老師告訴她我在學校不說話的事情,因為沉默不言的孩子太多了。“這孩子啊,內向,不愛說話。”——很多家長老師不都這樣介紹過小孩嘛。那我就是這樣的人,不說話不被注意很正常,否則反而奇怪了。
“我跟自己做對話,玩遊戲,然後我還會笑。一邊走一邊在路上笑。我那時覺得我就是個瘋子。正常人誰會幹這事啊。可我就幹了,所以我不正常啊。我走在路上,十字路口,我等綠燈。可有家長卻牽著自己的小孩闖紅燈。我看著那小孩的臉,我想他爸媽第一次帶他到馬路上教他過馬路的時候一定不是這麼說的。他們會說,‘孩子,紅燈停,綠燈行,要遵守交通規則。’可是今天他們竟然自己牽著孩子闖紅燈。我想起媽你也跟我這麼說過的。那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大人說出來的和做出來的竟然不一樣。可等小孩一長大了,不小心做錯了事或者做了不順他們心意的事,他們就開始哭天搶地,大罵孩子,說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東西,你不是我的小孩。這就是雙重標準嗎?你們把世界搞成這副模樣,卻想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還美滋滋地管自己給小孩的東西叫做傳承。如果是這樣的狗屁玩意,那麼,我拒絕接受。我一個人看著就夠想吐了,我犯不著要自己的孩子也來經受這一切。鬼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鬼知道他會不會反過來埋怨我,就像我今天在你面前現在這樣。媽,我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為了避免自己受到這種傷害,我可以直接連孩子都不要了,這樣可以杜絕所有可能性。你做不到這樣吧?啊?做不到吧!”
我想發出嘲笑的聲音,卻只能給她一個嘲笑尖利的表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