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懷中抱著的白包裹——其實沒有什麼嬰兒,包裹裡只有一團白色的混沌的霧氣,凝而不散,回寰流轉。
那是人類的魂魄。
他並沒有就此承認自己是芳出,沉默著,用只剩一半的眼睛莫測的盯著眼前的女子。
“你需要魂魄來維持生命嗎?”馬荊棘一點也不害怕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朝著包裹探出手去,“不過是個剛出生的孩子,為什麼不肯手下留情呢?你哥哥說的不錯,這樣會墮魔道永世都不能修成正果……”
她的手指堪堪觸到包裹,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困惑:“這是……”可話音未落,芳出的目光一凝,背後驟然間伸出無數枝條,就像柔韌的觸手,越來越長,一齊朝著馬荊棘周身包圍了過去。
若是換做從前,她必定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但此時,這樣的攻擊在她眼裡卻不足為懼。馬荊棘低低的“哎”了一聲,手掌一拂,指尖帶著淡淡的青氣,看似無形無質,卻如十把小小的利刃,將那些不斷成長舞動的樹枝切斷。破碎的枝幹在狹小的電梯空間裡紛紛落下,很快堆起了薄薄的一層。
芳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乾脆將那個收納了魂魄的包裹放在一邊,雙手平平伸出,手指併攏,幻成一把粗大尖利的長劍,直刺少女的雙臂。
“喂,木頭,有話好好說啊!”
少女見他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下了死勁攻擊,心裡愈發不快,手一縮正要使一個緊縛的咒術制住他,耳邊突然有個人大聲的叫道:“芳出住手!”
眼前黑影一閃,一個渾身包在大衣帽子口罩圍巾裡的人擋在了馬荊棘的身前。
“芳至!”
“哥哥?”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前者是驚喜,後者卻帶著驚訝和困惑。
“不要再犯錯了芳出!”擋在馬荊棘身前的人緩緩的摘下了面孔和手上的偽裝,清瘦蠟黃的面容和對面只剩半張臉的妖怪有著九成相似,□的脖子和手背面板焦黃枯槁,猶如樹皮。
芳出僅剩的眼中閃爍晶瑩,盯著對面五百年沒有見面的至親,也不知道是恨是悲。
電梯不知什麼的時候停了下來,或者這已經不再是醫院的電梯,周圍的牆壁和鏡子都不見了,白茫茫的一片未知空間,連人都彷彿懸浮在霧氣中。芳至看著眼前面目大異的弟弟,又看了一眼他腳邊的白色包裹,目光十分悲哀,道:“芳出,你果然還在攝取人類的靈魂。”
芳出身後的枝條慢慢舞動收攏,他卻依舊一言不發。
芳至緩緩道:“這麼多年來我被文獲石囚禁,不管流落到什麼地方,卻總能感覺到你就在附近。你跟著我那麼多年……是不是還在恨我?”
芳出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低下頭,長長的劉海落下來,蓋住了那半邊可怖的臉龐。
芳至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痛楚和堅決交織成他臉上覆雜的表情,他緩緩的朝前舉起一隻手:“恨不恨我……都無所謂了,五百年前我沒有好好的教導你,約束你,是我的不對。今時今日,不可以讓你再錯下去了……”
他說著話,周身的衣衫卻慢慢的盈鼓起來,空間發生了某種微小的扭曲,耳邊傳來裂帛的劈啪聲。快速彙集的氣流讓馬荊棘忍不住退了一步,等她想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臉色驀然大變,急忙伸出手去,大喊道:“芳至住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氣流匯成了巨大的風刃,如箭矢突然離弦,就在馬荊棘的手剛剛觸到芳至的時候便已激射而去,在很近的距離內貫穿了芳出的胸膛。
那個始終沉默寡言的白袍男子卻根本沒有躲避。
樹妖是沒有血液的,或者說,他們的血液不是鮮紅的顏色。芳出胸口被風刃割開的地方慢慢的流出一股股濃綠粘稠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