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著白釉花乳手爐內的香灰,慢條斯理道,“薛御郎,聽說賀蘭敏之回來了,是嗎?”
薛御郎掬身行禮,恭敬道,“是。”
天后指尖輕輕轉動著金針,紅唇彎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薛御郎,你可知本宮為何一定要賀蘭敏之死?”
薛御郎心一驚,百般思緒在心底急速掠過,面上佯裝無事般再度俯身行禮,“微臣不知。”
天后眼也不抬地看著香爐,沉吟許久後才道,“他有三大罪。藐視皇權,忤逆皇命,最重要的是,”天后蝶翼般卷長的黑睫,如悠然展開的薄翅般輕輕抬起,晶亮而深沉的眸子裡閃著銳利的光點,“他讓本宮心愛的臣子,亂了心。”
打量著薛御郎愈見發白的臉色,天后含笑的眼底毫無溫度,“比起賀蘭敏之,狄仁傑和薛御郎你,更值得本宮挽留一些。”見薛御郎似乎有話要說,天后手一抬,示意他不必多言,笑道,“當然,借賀蘭敏之的手除去上官儀和弘兒,畢竟不是本宮所願。但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了。你和狄仁傑是本宮的左右手,本宮不會眼見你二人誤入歧途,而任其為之。”
薛御郎聞言心涼了半截,冰冷的寒意傳遍身體的每一處角落,宛如赤身置於冰窖般,冷到血液彷彿瞬間凝結成冰。
“顯兒那邊怎樣了?”刻意忽視薛御郎發青的臉色,天后笑吟吟地問道,“想必他已等不及要坐上這太子之位了吧?”
薛御郎僵著脖子低頭作揖,聲音從口中逸出時,陌生得感覺不到半分真實,“迴天後孃娘,三殿下已經不需要微臣的引導了。”
“很好。”天后滿意點頭,笑著揮手道,“記住本宮的話,下去罷。”
薛御郎彎腰往後退了數步,剛轉身走出棲鳳閣,天后在他身後慢慢坐起身,琉璃美目溢著異樣彩光,嘴角那笑意益發的意味深長起來……
暗波洶湧
走出棲鳳閣,薛御郎抬頭看了看無雲的天際,一輪金日高懸天邊,陽光射入眼底,格外的刺眼。
薛御郎一瞬也不瞬地盯視著那盤金日,直到雙眼蒙起一層水霧,眸子仿如被針扎一般疼痛時,才低頭看向前方。
水光從眼角無意識的滑出,薛御郎視線模糊不清,眸底閃爍著斑斕的色彩,腦海昏昏沉沉有些站立不穩地扶牆休息。
抵著牆的左手緊握成拳,薛御郎低頭時,刺痛的眼睛裡落出無法自控的水珠,耳邊似乎聽見一記清盈悅耳的詢問聲,“御郎,你怎麼了?”
薛御郎猛地抬頭,恍惚的眼神逐漸聚攏,絢麗的強光在瞳仁底處消逝後,偌大的平地上,只有他蕭索的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拉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薛御郎本已綻開一絲笑意的臉在頃刻間僵硬,抬手輕拭去臉龐的淚水,出神地盯視著指尖的淚水,薛御郎內心茫然一片,那淚水就像是帶著他心裡掩藏最深的痛楚一同流出般,滾燙得嚇人。
“薛御郎,今天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薛御郎抬起袖子擦去眼角的淚痕,無聲輕笑,“你得到了想要的,卻失去了最珍貴的……”
敏之回府後,剛吩咐了讓風若廷帶著婉兒去牢中見上官令煌,一侍從站在門口道,“公子,發現了連衣公子的行蹤,無名已追去了。”
敏之聞言,將婉兒交給了風若廷,跟著那侍衛出府循著無名追去的方向策馬奔去。
一隊人馬沿著朱雀大街往南疾奔數千米後,在一人煙鮮少的湖邊看見了迎風而站的鬼僕。敏之忙下馬上前,問道,“連衣呢?”
無名回頭,冰冷的目光裡閃過一絲陰霾,驚得敏之一步後退,錯愕的看著眼前那殺氣凌厲的男人,屏息問道,“無名?”
鬼僕唇邊掠過一抹微不可見的冷笑,眸底狂傲之光灼灼閃耀,“該做的事我已做完,賀蘭敏之,今日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