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是啊,這宮裡,哪一處,不是他眼線所及的範圍呢?
頓了一頓,他收緊她微顫的指尖,又道:
“你的父母,朕已命人安置在帝都的一處院落中,等到你身子好些,朕準你出宮探望。”
她的父母,竟然是被西陵夙接走,如今,他是用她父母的周全,來讓她噤口嗎?
他竟是一早洞悉了一切,也算到了每一步,並將每一步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忠義、孝道,終是難兩全。
她努力張了下口,艱難地,讓那嘶啞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刺耳地,順著他牽住的手,跪拜在地:
“皇上……臣妾……不敢……妄求……只求……皇上……”
他顯是沒有想到她這般費力地說出這句話,陡然回身,鳳眸凝定她,眸底沒有瀲灩的眸光,有的,只是一種她看不懂的東西。
許是她怕看懂。
“夠了!”他截然喝斷她的懇求,手一撤,看似疾疾,卻始是斂去力,並未將她一併掀翻在地,只凝定她,“有些事,不是你該來求的,朕對你說的話,你忘得太快,也罷,今日,朕就讓你代膚將這碗補藥再送予太后。”
說罷,他徑直朝殿外行去。
“皇上……”這兩字後,喉口的腥氣終是明顯起來,伴著奔進來的千湄,急喚:
“院正快來,娘娘的傷口崩開……”
一頓本是很好的午膳,因著他的拂袖離開告罷,接下來,是院正焦灼地替她重新包紮傷口,並叮囑,在傷勢未痊癒前,萬不可再費力開口說話,否則,恐怕日後連發音都會成問題。
而蒹葭僅是默然,臉上的神色,是讓人不忍多看的楚楚。
半個時辰後,當千湄扶著她,回蘭陵宮時,甬道那端,才奔來鄧公公的身影,手上捧著一碗濃稠的湯藥:
“皇上口諭,著欽聖夫人將此補藥奉予太后服下,欽此。”
觸及他逆鱗,果然,他終是用這法子來讓她明白該效誠於誰。
若選錯了,恐怕,在這宮裡,她的路也就到盡頭了。
然,又如何?
千湄接過藥,輕輕嘆了口氣,轉望向她:
“夫人,您這又是何苦?只怕,夫人的好,卻是沒人能領情的。”
蒹葭淡淡一笑,她不求有人懂,她求的,從來僅是無愧於心。
翔王,她這輩子,或許再沒有機會去報答,剩下的,這些情債,她希望能還了,而不是,繼續虧欠下去。
只是,終不知道,何時才能還清。
在她步出乾曌宮時,甬道那端,卻是走來一隊禁軍,禁軍中央,走著一身著玄衣的女子,那女子,戴著極其猙獰的面具,一步一步走來,能聽到她足畔的鈴鐺清脆。
而這鈴檔,一聲聲地,竟似熟悉無比,蒹葭停了步子,在上肩輦前,抬眸朝那女子望去。
卻聽得鄧公公尖矛利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聖華公主,到!”
那一聲‘到’拖得極長,極長。
聖華公主在走過蒹葭身旁時,也停了一停,猙獰的面具後,沒有人看得清她臉上的神色,能看到的,只有她渾身覆蓋的殺戮氣息。
是的,殺戮。
即便遠離了戰場,即便結束戰役良久,她渾身都是這種死寂的氣息。
這一路到帝都,但凡坤朝計程車兵見了她,都被這種氣息所駭,惟獨才走出來的蒹葭,卻是淡淡地,仿似根本沒有覺到什麼,僅是上了肩輦,眸光都沒有因她停留片刻。
而她也不能停留,只徑直走進乾曌宮內,巍峨的乾曌宮,是坤國帝君的所在,也是亡她國,弒她親人的仇敵所在。
只可惜,她功虧一簣,以她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