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多在歷任帝君薨逝的時候,這兒,才會象徵性地懸掛上白色的燈籠,除此之外,常年有的,也僅是灰濛濛的陳舊燈籠,破落迴廊相連的,是一間間年久失修的殿宇。
奕茗被宮人帶進冷宮,一路蜿蜒地走去,能聽到,隱隱有人在嘆息,也隱隱有人在哭泣著,這一路行著,似連影子都被樹枝搖碎,再不完整。
宮人推開的,是冷宮最西面的一間殿宇,這裡,遠離冷宮其他各處殿宇,卻也由於是最靠西的位置,無疑是冬冷夏暖的。
所以,不到人滿為患,估計,誰都不會先住到這來,只是今晚,那宮人領著奕茗到這兒,該是西陵夙的吩咐罷。
對一名即將執行凌遲極刑,帝王深惡痛絕的嬪妃來說,讓她住這,卻也是厚待了。
若非她是嬪妃的身份,此刻,該去的地方,應該是關押死囚的牢房。
這般想時,自嘲地撇了下唇角,這使得她的神情不至於看起來,那樣的悲涼莫名。
許久未被推開的殿門被推開時,有嗆鼻的灰塵以及撲面而來的陰冷。
帶她進到這裡的,是冷宮管事姑姑芳雲,芳雲提著一個昏暗的宮燈,朝裡一照.冷冷地道:
“就這了。”
她朝裡望了一下,除了一張破敗的床榻,兩把歪歪的椅子之外,整個殿內空曠地只佈滿蜘蛛網。
“能給我一支蠟燭嗎?”她可以抵禦寒冷,可現在的她,卻會怕黑。
源於,這種黑暗一如她的前程一般,沒有一絲的光明可言。
是的,如果說,彼時,她還有師父的話讓她撐著,還有了斷和西陵夙的孽緣再次出去的信念撐著,現在對她來說,剩下的,就唯有黑暗了。
西陵夙賜她凌遲之刑,是她沒有想到的,而這種刑罰,卻也是場徹底的了斷,以她的死,去做的了斷。
而在了斷前,她怕黑,怕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這種黑。
“喲,不好意思了,上面沒交代下來,給你預備著東西,所以,你就將就些吧,今晚還有點月光,這殿,不用蠟燭,都能瞧得清楚,反正殿裡就這些東西,自然不怕碰著咯著。”芳雲奚落地說出這句話,提著燈籠兀自返身走了出去。
冷宮的圍牆很高,正門又有禁軍守著,所以,不用擔心裡面的嬪妃會擅自脫逃,因為,這種擅自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死。
眼前雖然是半年後,就將被處以極刑的女子,可,沒有人會願意提前就讓自個的生命結束吧。
芳雲離開後,這裡,只剩下她一人。
再怎樣,總不能站在殿外過一宿,畢竟,天際似乎又飄下雪來,幸好,今晚穿的衣裙沒有圖新奇,千涓親手縫製的,很是厚實,對付一晚,應該不成問題。
可,在這裡,恐怕對付的,不止是一晚吧。
她走進殿內,因為飛雪的飄落,不得不關闔上殿門,這也使得,月華都沒有辦法透射進來,漆黑一片的殿內,能聞到有東西腐朽發黴的味道,也能聽到一些細碎的聲音,好像有什麼動物因著她的到來,極快地奔跑聲。
當然,她是不會怕這些動物的,在未烯谷,她連毒物都不怕,更何況這些可能只是一些小耗子呢?
她僅是怕殊到這些小耗子。
小心冀冀地走到床榻旁,沒有被褥,她合衣睡了上去,說是殿宇,其實哪怕關闔著門窗,風夾雜著雪卻是越大的從破落的門窗縫隙裡肆虐了進來,那麼冷,她根本沒有辦法睡著,只能把身子蜷縮成一團,如此,倒也捱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初一的早上,也是一年的伊始,她是在飢寒交迫中醒來,髮髻也很凌亂,真是很悲涼,只是,師父和父皇,今天應該很好吧。
在這樣的時刻,也唯有想起他們,方能給她些許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