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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文取自洪昇的長生殿。
古代詩詞
翠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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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落過雨,獵場的地面半乾,空中如蓋的銀杏樹尚且積蓄著水露,顆顆如珠玉,與日光糅合綻出虹霞般暈芒。
行獵的人馬自樹蔭下掠過,震得露珠跌落,碎在眾人翻飛的衣襬、如馳的馬蹄間。
蕭偃的馬匹行在最前端,騎射二藝他俱是上等,縱使策馬如飛,也不會令共乘之人受顛簸之苦。
勁厲的風如刀似刃,捲開宋迢迢掩面的兜帽,他單手控紲,空出的手臂順勢抬起,欲替她整理兜帽。
突聽得“叮啷——”一聲,身前的女子猛地側過身,捂住口鼻,作乾嘔連連狀,動作之大,連帶著他馬轡上懸掛的寶石匕首都驚落下來。
蕭偃一驚,連忙勒馬,穩住宋迢迢的腰身,先是拍撫她的脊背,助她順氣,爾後蹬鞍下馬,攜她去路旁休整。
他觀她黛眉緊鎖,猶自強捺的情狀,心頭髮酸,一面從腰間取出木香丸與水囊,協她送服,一面悶聲道:“想是我御馬不夠穩當,這才教你受累……”
宋迢迢搖首,平復吐息,露出抹淺淡的笑,“是我不聽奉御勸告,昨夜貪食涼物,鬧得脾胃不和,與陛下無干。”
她回頭乜一眼身後的大隊屬臣——個個面有急色望眼欲穿。
遂輕輕搡了搡他,“妾就地歇息片刻即可。大綏禮未畢,陛下從速前去,切勿延誤時辰。”
蕭偃伸手去拭她泛白的面頰,觸指一片涼意,不禁蹙額,“既如此,不必駕馬,我們乘輦去就是,想必妥當得多。”
宋迢迢大驚,“這是田狩禮,天子要意氣軒昂,以昭國威,如何能乘輦?”
話落,就見面前人唇角一拽,兩彎翦羽間的水珠隨之一顫,烏黑的眼瞳迸出凌凌亮光,這般飛揚神態,合著兜頭灑下的金葉、陽光,盡顯出幾分少年氣概。
“古來聖人不善騎射者,乘玉輅的比比皆是。”
“況且。”
他字句篤至:“威臨與否,我的箭自會告訴眾人。”
宋迢迢聞言一怔,轉而掩面笑起來。
她今日身著戎裝,烏髮間不飾釵環,唯有蕭偃挑選的一枚玉簪花妝點鬢邊,盈盈如同新雪,她一笑、一動,花蕊就隨之溢散出清香。
蕭偃於是憶起從前在揚州城時,街頭巷尾有許多賣花郎,四時花令,宋迢迢無不喜愛,常要買幾支綴在衣帶袖邊,爾後悄悄從身後掩住他目光,要他聞香辨花。
他少有說中的時候。
因為大多數時候,他除了她懷抱裡的暖香,嗅不到其他任何氣味。
他思及此處,突然情難自禁。
俯身,低眉。
在她簪著花的鬢髮近處,落下一個稍縱即逝的吻。
兩片唇瓣飛也似的擦過少女耳廓,當真是稍縱即逝。
二人卻不約而同訝然張眸。雙雙暈紅了臉。
蕭偃最終沒有乘輦。
宋迢迢本就見不得血,現下抱恙,更不宜去參禮。
再者,尋常輦車和玉輅全然不在一個規制,這樣的場合之下,總歸還是持重為宜。
他聽從宋迢迢勸說,將她留在原地。
原地朝向南面,毗鄰洛水,早早被衛士們廓清過,猛獸兇禽一概不現。時值秋序,反而有成群的翠鳥在水畔謳歌、繁衍。
宋迢迢近日格外喜愛佩戴點翠的首飾,蕭偃覺得翠色襯她,故同她道:“再早三四日,洛水畔或有連片的胡葵供你觀賞,如今萬物凋敝,河邊除卻蘆葦飄絮,大抵只有翠鳥值得一觀。”
他撫弄一下她額心的法翠花鈿,要她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