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刀忍不住又哭了,抽抽噎噎地跟在送葬隊伍最後,小聲道:「公子,好多人送你啊……你和大將軍都走了,林溪也不在,我一個人好寂寞。」
即使暗中謀害陸清則的人已經全部伏誅,又有什麼用呢。
殺了那些人,並不會讓陸清則回來。
棺材下葬的時候,一直沒什麼表情的寧倦忍不住朝著那邊走了幾步,想要抓住什麼。
到底指尖只掠過一縷清風,在指尖一繞,便倏然而逝。
他看著痛痛快快哭出來的陳小刀,心底莫名地生出了幾分羨慕。
不是他不傷心,也不是他要維持皇帝的威嚴做派。
只是他的淚水好似在看到陸清則時就已經熬幹,哭不出來。
棺材入了土,他再也嗅不到老師發間的清幽梅香。
陸清則為他取了字,他卻從未聽過陸清則叫過他一聲霽微。
回京之時,寧倦一路沉默,進了城,忽然從馬車裡鑽出身,騎上馬,一夾馬腹,賓士而去。
侍衛都嚇了一跳,匆匆跟上,一路穿過街巷,最後馬兒停在了陸府的大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看到陸府的牌匾,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小心地跟了進去,見到寧倦一路不停,直走到陸大人平日裡辦公的書房,鄭垚才明白過來,伸手示意大夥兒停下,低聲道:「到附近守著,別去打擾陛下,都警醒點。」
陸清則離開的那幾日,寧倦派人精心修葺的宮殿即將完工,他忙著親自佈置殿內的細節,滿心歡喜地等著陸清則入住,許久沒有來陸府了。
對於他而言,從前常來陸府,只是因為陸清則在罷了,陸清則若是不在,就算是華貴的皇宮,也只是個清冷寂寞之地。
走進書房時,恍惚還能嗅到一縷淡淡的梅香,一下添補了心底的某處空缺。
桌案上的書還翻著,他幾乎能想像到,陸清則往日坐在這裡,裹著大氅處理公務的模樣。
書房的窗戶似是忘記關上了,一陣冷風灌進來,將搖搖欲墜的梅香吹散,寧倦心裡一抖,連忙想去關上窗。
走上前去,卻猛然怔住。
窗邊掛著只晶瑩剔透的冰燈。
經過細緻耐心的修補,冰燈竟然恢復了從前的精緻華美,在風中無聲地輕晃著。
那一瞬間,寧倦的心臟好似在猛烈收縮,靈魂都在被割裂的痛感讓他忍不住撐住了桌子,痛得他呼吸錯亂,幾欲乾嘔,卻在低頭時,看到桌上的書頁被風颳得嘩嘩響,旁邊的鎮紙下,一封信映入眼簾。
「霽微親啟。」
寧倦的指尖發著抖,將那封信從鎮紙下抽出,看了那四個字不知多久,方才小心翼翼地將裡面的信紙拿了出來。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那是封很長的信,或許是以為他會來陸府看到,信中帶著寧倦熟悉的溫和口吻,告訴寧倦該如何解決朝中讓人頭疼的難題,崇安帝留下的那些後患處置的方向。
平日裡寧倦最討厭陸清則和他談公務,此刻卻忍不住一個字一個字仔細地看去,捨不得漏過一個筆劃。
陸清則寫的是很平淡的白話。
信到最後,才是給寧倦的話。
「你我師生情誼雖斷,然於我而言,你永遠是最優秀,令我最驕傲的學生。」
「情之一字,我也不懂,但年少愛欲如火光,容易灼人灼己,我不願你多年後為此後悔。」
「若再遇到喜歡之人,切莫如此。」
「但請珍惜身體,願陛下的江山海晏河清,四海昇平。」
寧倦認認真真地看完,感覺臉上有些發涼。
好半晌,他才意識到,那是眼淚。
從讀到信封上的話開始,眼淚便不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