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因為顛沛流離地逃難而流產。”她輕輕地摸著他的頭髮,“好想有個孩子,我卻不能。我的丈夫後來去了臺灣,居然成了一個大人物,在那裡結婚生子。20世紀80年代,他回大陸見過我一面,就再沒聯絡過,後來我從報紙上看到了他的死訊。我親眼看到過太多的殺人與被殺,你永遠報不完你的仇恨,懂了嗎?”
“可是……”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老太太只說了一句,便閉上眼睛睡著了。
此刻,司望走進曹小姐的書房,發現她的氣色非常糟糕,整個人無力地癱在躺椅上,臉上的老人斑更為明顯。
她伸出乾枯的死人骨頭般的手,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她……她……是不是……死……了……”
“誰?不,她在香港好好的啊,不要亂想啦!”
“你在騙我。”
“沒有啊,我還在跟她通郵件呢。”
“昨晚,我夢到她了。”
又是託夢?難道,尹玉真的在香港死了?
曹小姐繼續悲哀地說:“她告訴我——自己死了。”
臉上淌下兩行熱淚,司望慌忙找來手絹,卻怎麼也擦不完,眼睜睜地看著她老淚縱橫。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老太太艱難地大聲念出這兩句,似乎吐盡生命中最後一口氣。
少年默唸出後面兩句:“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隔了一週,當他再來安息路看曹小姐,卻發現大門緊鎖,門縫裡看到院子裡積滿落葉。他向鄰居打聽才知道,老太太已在七天前死了,就在他離開後的那一晚。
司望跪倒在臺階下,磕了三個頭。
他淚流滿面地蹬著腳踏車,來到安息路的另一頭,那棟三層樓的老房子——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曾經有個神秘的老頭住在這裡,經歷過波瀾壯闊的二十世紀。
幾天前,他拜託了葉蕭警官,調查當年住在這棟房子裡的老人的真實身份。
“中國最後一個託派。”葉蕭在注意司望表情的細微變化,“你問他幹什麼?”
“只有他見過少年時的申明。”
“可他在1992年就死了,享年92歲。”
“我知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第七章
2011年,平安夜,週六。
馬力站在二十層樓的陽臺上,用望遠鏡看著樓下的街道。到處是熱鬧的氣氛,閃爍著五顏六色的聖誕樹,90後小情侶們依偎而過。他注意到有個奇怪的男子,獨自穿皮夾克戴風帽,宛如職業殺手向他的公寓而來。
門禁的鈴聲響起,他回到門後看著可視系統,果然是那個神秘人。隔著二十層樓面,對方放下嚴實的風帽,露出十六歲的臉。
“是你?”
“馬力,我是申明。”
他是那個叫司望的少年。
“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有你的電話號碼與車牌號碼,很容易能找到你。”
“你知道我在家?”
“感覺。”
馬力無奈地開啟門禁,好多天沒出門了,穿著隨意的居家服,鬍子茬兒爬滿兩腮,頭上早早出現了幾根白髮。儘管如此,他卻是能讓蘿莉們瘋狂的大叔型,只要去一趟好樂迪這種KTV,肯定能要來幾串年輕女孩的電話號碼。
半分鐘後,司望走進了他的家門。
“Happy christmas!”
少年說了一句流利的洋文。
馬力茫然地點頭,他在鞋櫃裡翻了半天,扔給司望一雙毛絨拖鞋。司望注意到他家裡有小孩的鞋子:“你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