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澄見周寶璐的神情就知道她的猜疑,他往外頭打量了一眼,見到處都安安靜靜的,這裡一向收拾的清淨,不會有人聽到他的話,才小聲笑道:“你不知道,沈叔那人,可有意思了!看著冷峻,又不愛說話,可是心裡頭對父皇可真不是那麼尊崇的。不過他從來不明說,只要說的,從來都是好的,只有他不肯評價的,都就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他老人家心裡頭就是看不上那位貴妃娘娘,可是……”
蕭弘澄有點沮喪的說:“就這樣他老人家都發話說我不對了,那我們大約還真是太不肯認輸了一點。不過這會子想想,沈叔說的也是,這貴妃才做了幾日啊,要是就這樣沒了,叫父皇的臉往哪擱?唉,這話要不是我從小兒跟著他長大,也真不能明白。”
蕭弘澄與沈容中的感情極好,說起他來便有些眉飛色舞的樣子:“沈叔那脾氣,就是父皇,也拿他沒法子的,橫豎不是好話他不說,但也不肯違心,這種時候,他就是在父皇跟前,也一言不發,只恭敬的低頭,父皇也只能笑一笑算了。可是沈叔對我是沒的說的,從來就縱著我,父皇也不是不好,就是沒那種耐心,父皇惱起來,就懶得理我,把我攆出去,全靠沈叔護著我呢!”
這位沈大人,從出身身世,到遇到皇上,到一生仕途,連同性格喜怒,都十分的傳奇,周寶璐敢打賭,帝都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人,對這位傳奇的沈大人十分好奇。
當然也包括她。
周寶璐便拖著蕭弘澄的手,叫他接著說。
雖說在深宮裡,自有人撫養,可蕭弘澄堅持認為自己是自幼跟著沈大人長大的,他說:“見到父皇的時候,十回有九回都能見到沈叔,可是見到沈叔的時候,不一定能見到父皇,你說我算不算跟著沈叔長大的?”
歪理!周寶璐說。
蕭弘澄不搭理她的不贊同,只是說:“沈叔是這宮裡最值得信任的人,你若是有要緊事,找不著我,只要能找到沈叔,也就不怕了,你記住。”
“嗯。”周寶璐乖乖點頭,星星眼等八卦。
蕭弘澄不負她所望,果然說給她聽,沈容中一生傳奇,確實有十分可說的,不僅傳奇,有些時候還很有趣,而且周寶璐從蕭弘澄的語氣與角度中能感覺到,蕭弘澄對他的信任、尊敬,甚至還有依賴。
或許,沒有沈容中,就沒有如今的蕭弘澄。
兩人能從午飯後聊到掌燈,周寶璐津津有味,覺得可有意思了,而蕭弘澄,有一個願意、有興趣聽他講以前的事的人,又是何其幸運。
或許愛一個人,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參與他的全部過去。
熙和六年的夏天,於大盛王朝來說是一段很艱難的日子,這一年的夏天來的很早,進了四月,就分外的炎熱,從六月十七日黃河決堤開始,黃河水衝入淮河奪淮入海,淮河沿線數十州縣府,上百萬百姓受災,大量災民流離失所,各地告急求援的奏摺雪片般飛往帝都,要銀子要糧食要人力,朝廷緊急從其他各地調運庫糧賑災,各部衙門高速運轉,通宵達旦處理政務。
七月十四日夜,欽天監跌跌撞撞跑進宮廷,奏月食之事,皇帝悚然,起駕登觀星臺,果見星空浩瀚明月正在慢慢變缺牙。
整個帝都無數人都見到了這一不祥之兆,有些人擔憂國家社稷,夜不能寐,而有些人,卻在彈冠相慶,說:“黃河決堤之際,又生不祥之兆,正是絕妙時機,果然天助我也!”
月食之後不久,皇帝染了風寒,開始還勉強臨朝,處理政事,後來病情漸重,臥床不起,太子與諸皇子日夜侍奉湯藥,未見好轉。
御醫奏請皇上休養,不應勞心勞神,皇帝不允,於病床上勉強批閱奏摺,後內閣宰輔率眾大臣跪請,皇上才下旨,著太子監國。
這樣的形勢,對早已有了預謀的人來說,正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