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剛剛張口想要說“真是謝謝你了”的時候,這個中年阿姨非常及時地低聲說了一句:“冊那,戇色特了。”(操你媽,笨死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我,還有我那聽不懂上海話而一直對她點頭感謝的媽媽。
那一瞬間我握緊了拳頭——
可是卻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因為我還不想讓我媽媽體會到這種羞辱。如果不知道,其實就等於沒有發生過。只剩下聽懂了這句話的我,站在原地氣得一直髮抖。
我並沒有要求你幫助我媽媽。
我也沒有阻擋你的去路。
所以那一瞬間,請原諒我內心的黑暗面,我真的是恨不得你走出地鐵站就被車撞死。
12
其實我從來沒有抱有過“痛恨某個城市的人”的想法,或者迎合過別人“上海人很討厭”的論調。在我心中,其實一直都覺得人很善良。
可是當我向朋友轉述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絲毫沒有猶豫地當著我幾個上海朋友的面說出“我恨上海人”這句話。我不想掩飾我口氣裡因為“恨屋及烏”而產生的對他們的羞辱情緒。我那幾個上海朋友也在我面前表情很尷尬。大家都不再做聲。
我心中是報復後產生的滿足情緒。像是一隻被瘋狂灌著氫氣的氣球,無限膨脹。
那一瞬間的安靜,就像是吵鬧的電視機突然被拔掉了插頭。
耳朵裡因為太安靜而響起嗡嗡的回聲。
13
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了光線,以及激烈的情緒。
我是怎麼了。
……
》》》END
回到故鄉
文/BENJAMIN
2005年 X月X日
……
計程車上接了個電話,居然是爸爸:“彬,回家看看吧。”
姥姥去世了!
放下電話發現價表上已經蹦到十幾塊,車子卻不知道開到了哪個窮鄉僻壤。勒令司機掉頭往回開。狂奔了數公里才看到要去的酒店。這當口兒價表已經蹦到二十多塊。沒錯這司機藉口找不著地方跟我兜圈。估計昨夜熬通宵趕稿子,早上出來也沒來得及換件提氣的行頭,萎靡不振看起來比較弱勢,被司機當成凱子了。
扔了十元鑽出車門,他在身後嚷道:“呦!怎麼才給十塊呀!您看看價表都多少了?!”
“沒錢!x你奶奶看你媽了個x!”我罵道。當時還自以為是冷靜的,現在想想,其實已經進入久違多年的嗜殺前的朦朧狀態,開始了隨時發作的狂暴。
司機其實是個軟蛋,眼色慌張地踩油門走了。
看到社裡的時老師、劉姐和常老師,都是從瀋陽坐火車來的看起來神色疲倦,尤其是常老師,眼圈都是黑的,和幾個月前商量《 地下室 》情節時候精神飽滿的那個常老師比起來簡直不是一個人。大家卻都說我瘦了。大概是熬夜的副作用吧。
問了時老師,《 地下室 》還沒有印出來 。唉,不能在葬禮上燒給姥姥了。
姥姥怎麼會去世呢?一向那麼硬朗的姥姥……
姥姥把我從小帶大,瘦小堅強的東北女性。那時候爸爸是邊防軍,邊境線有戰爭謠言時我就被送到相對較安全的姥姥家撫養。我的玩具是姥姥的打火機,捲菸紙和菸絲。現在這個噁心的ben,也曾經用幼小的雙手,為姥姥捲上一支紙菸卷,笑著點燃。
這個卑鄙的ben,也曾在幾天前想到:姥姥年紀已經不小,如果不加把勁的話,無法孝敬姥姥了。
也曾想到:找時間回家看看姥姥吧,萬一……
小人物的心機,全都失了算……
……
2005年 X月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