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騙過我,她的確從來沒有騙過我。
於是我說:「跟她在一起,她的生活正常了,她不再夜歸,她不再喝酒,她不再胡天胡地。」
「這是你對她的幫助?」他問:「你居然相信這些?」
我相信是的。
「離開她,想想你的家,你的子女,要戀愛,現在也不是時候了,是不是?」
是的。
我離開她,或者是明智之舉,趁現在還沒有泥足深陷,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從開頭便知道,我們是沒有結果的。
我發了一個誓,告訴女秘書,以後王小姐來的電話,一概推掉。
現在是太遲了。為了她而毀掉我的婚姻?妻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孩子是沒有罪的,我實在做不出這種事。
一個男人佔有兩個女人,是可鄙的。不管如璋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我都要對她公平一點,我不見她,對她也有好處,絕對有好處。
我覺得痛苦。
我的女秘書告訴我王小姐天天打電話來。我沒有理會,損失在我,我難道還可以碰到一個象她這樣的女孩子嗎?不可能。
但是如璋,她永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真的,我有什麼優點呢?我甚至是這麼懦弱,我甚至失去了勇氣,沒有膽子去攫取我需要,我心愛的人。我配不起她,我希望她明白。
但是我們在一起,曾經有過這樣快樂的短暫日子,令我一輩子難忘。
與她在一起,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我覺得自己象一隻蝴蝶,完全自由。
她是一隻蝴蝶。
她寂寞。但是寂寞對她來說,也是浪漫的。她無聊,但是這種無聊對她來說,是自尋的,我怎麼能夠比得上她呢?我終日為了生活營營役役,戰戰兢兢,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家,為了許多奇怪的事。
但她是無牽無掛的,我憑什麼追上她?
有兩個星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
我消瘦得不象樣子。
然後有一天,我上班,看見寫字檯的花瓶上插著一大堆玫瑰,兩打、三打,我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朵,反正都是玫瑰,玫瑰。
我呆住了,我轉過身來。
女秘書說:「王小姐一早送來的,她說她明白了,但是她要告訴你,無論怎麼樣,她是——真的。什麼意思呢?她是真的?」女秘書覺得不解。
忽然之間,我抓起了電話,我撥號碼,但是我的女秘書說:「王小姐乘飛機到別處去了。」
「幾時回來?」我匆促地問。
「不知道。」
我放下了話筒。
走了。
整間屋子都是玫瑰花香。
寫字樓裡插滿了這麼多的玫瑰,不配,正如我不配她一樣。真的,假的,又有什麼分別?是假的,玩過便算了,是真的,她離開李,對誰都好。
她應該碰上一個旗鼓相當的男人,而我,我算什麼?
我卑鄙得不敢告訴我妻子,我曾經愛過另外一個女孩子。我應該說,在我認識如璋之前,我大概不知道愛是什麼,但是現在我知道了。現在我知道了。
我捧起了一束束玫瑰花,輕輕地嗅了幾下。
她是一個如此狂熱的女孩子,送花不是一枝兩枝,而是這樣的一大捆。
她撒下的網,是這麼又細又密,直至我八十歲,我想我也不會忘記,我曾經認識過這麼一個女孩子。她說好愛我,她說過。
叫我講什麼呢?
我空虛地坐下來。
無論她怎樣寂寞,無聊,她是一隻蝴蝶。
而我,我是一個凡人,天天被困在四面牆內,我的辦公廳,我的「事業」,我的「家庭」。我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