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認為我的做法是對的。我離開她是對的。
不然沒到兩個月,她就會對我厭倦了。
而那個時候,還有什麼快樂的回憶可言?現在,我樂意被她的網罩住,她那張網,是柔軟的,甜蜜的,舒適的。母親的男朋友無論怎樣,我都不相信趙宛是個壞孩子,她有異於一般孩子,但不是壞孩子。
每個人生下來的資質是不一樣的,越是聰明的孩子,越是難以相處,他們看到的比別人多,想的也比別人多,加上觸覺敏銳,很容易受到傷害,形成孤僻與不合群的性格。
另一種外向型的聰明孩子又因缺乏耐性而顯得調皮搞蛋,過分活潑大膽,也令人頭痛。
趙宛則有時內向,有時外向,在學校裡很不受老師歡迎,不管她的功課如何,便將她編入丙班。
當時我想,以她平均八十分的程度來說,編入乙班也委屈她,但我不是她的班主任,不能說話,這個年頭有強烈正義感的人往往就是好事之徒,我不願意為一個不相干的孩子擔上太大的關係。
在學校裡,我是學生口中所謂「新派教師」,比較受歡迎,因此招過非議,被老一派攻擊,但是我有我的想法,仍然依然故我,校長也默許這種作風,學生樂意同我親近,日子久了,老一派也就無話可說。
在學校裡我有許多朋友,趙宛是其中之一。
與眾不同是要付出代價的,趙宛是明顯的例子。
但可以預知的是,我這數百個學生之中,如果誰會有什麼特殊成就的話,也就是趙宛。
這個女孩子藝術家脾氣早已成了形,喜歡畫畫,也喜歡寫作。
她給我看過她的作品,是一本插圖的散文集,手抄本,附著她的水彩畫,精彩絕倫,我看得愛不釋手,認為是「少女的夢想」類作品中最好的一本,將來有機會是可以出版的。
她很慷慨的送給了我。
她還繼續創作。
我們很談得來,她絕頂聰明,記性好,又會得鑒貌辨色,很懂事,但是跟所有聰明人一樣,她的脾氣奇壞,而且不用功。
老師有什麼行差踏錯,她當面會訕笑,又不大跟同學來往,是個相當孤僻的孩子。
教務主任把趙宛叫去教訓的過程是很有趣的。
趙宛形容給我聽:「她取出一面鏡子,叫我照自己的樣子,我只好順她的意,看看鏡子中的自己。」
「她說:『-看-,多麼傲慢、多麼醜,多麼缺乏愛心!』」
「我也不跟她分辯,點點頭,噫,這個老太太對我的觀感如何,我實在不關心,但我不能與她頂撞。」
「她又說:『-自己能幹有什麼用?要幫助同學呀,教他們做功課,參加各項活動,他們有不明白的,-要帶動他們。』」
「我拚命唯唯諾諾,答應每星期做三次義務補習老師,又說會改變我驕傲的態度……可是最好笑的部分還沒有來呢,老太太滿意之後,又取出那面小鏡子,叫我照自己。」
「這次她說:『-瞧-,現在漂亮得多了。』」
「笑死我,現在幹麼?演譯伊索寓言?」
趙宛笑得不可開支。
我覺得教務主任離了譜,神經兮兮的要跟一個小女孩過不去,其它的同學功課不好,關趙宛什麼事?趙宛有什麼義務要幫別的學生補習,她態度傲慢,可以與她談,取小鏡子出來,我就不明所以然。
「老土,老套。」趙宛說。
我承認這是三十年代的作法。墮落是由本性與環境造成,與一面可以照得見面孔的小鏡子無關,她想法真落後。
我說:「忘記她,-差一年就畢業了。」
「是的,」她戲劇化的說:「別了母校!」
趙宛常常在週末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