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直到馬車停下來。
他是欽犯,而且還是極特殊的欽犯,所以馬車一直行駛到穹廬外面才停住,這是蘇不畏特意交代過的。皇帝似乎是不想讓人知道楊胤來過,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見過這個罪人。
重新戴上鐐銬的楊胤臉色平靜,感激的看了羅蔚然一眼後邁步下了馬車。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的吐出來。暢春園裡的景色他很熟悉,作為留在長安城裡唯一的親王,他曾經有資格隨意走進這裡。
只是,他從來沒有發現過這園子竟然如此之美。
穹廬只是一排不起眼的木屋,在林子深處。他曾經說過皇帝太矯情,明明是天下至尊卻偏偏喜歡裝作很清雅。在他看來,那一排木屋無論如何也配不上皇帝的身份。能與之匹配的,只有太極宮巍峨的大殿。
現在他卻忽然明白,原來皇帝喜歡住在穹廬不是故作姿態。
只是一種掩耳盜鈴式的逃避罷了。
他知道了皇帝為什麼要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以前他從來沒有這種心境。皇帝也是人,也有厭煩每天始終如一的扮演著自己角色的時候。他應該也會在某個時候厭惡那座大殿那座龍椅,厭惡大殿裡的文武百官,厭惡堆積如山的奏摺,厭惡每天端著架子保持冷靜。
皇帝也想休息,也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避世。
但他不行,他是皇帝。
所以他只能用這種方式,讓自己過的稍微舒服些。
皇帝,也挺苦。
他緩步走進穹廬,沒理會穹廬外面那些侍衛和太監們驚詫的眼神。他將身子拔的筆直,走路的步子也放的大了一些。
曾經他發願,若是自己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即將走進的這一排木屋拆了,在暢春園荷池邊建造一座宮殿。窗外就是池塘,俯身就能看到荷花,看到游魚,看到碧波盪漾。現在他的想法是,不管將來誰做了皇帝,這一排木屋或許都該留下來,永遠。
……
……
“罪臣叩見陛下,願陛下龍體康健。”
他跪下行禮,一絲不苟。
腳上和手上的鐐銬有些礙事,所以他跪下去的時候姿勢有些彆扭。坐在土炕上的皇帝歪著頭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後語氣平淡的說道:“起來吧老六。”
老六
著兩個字讓楊胤心裡一蕩,他使勁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爬起來。
“這段日子過的可還好?看你身子瘦了不少。”
皇帝問。
“蒙陛下惦記著,罪臣在牢裡過的還好。”
“嗯”
皇帝嗯了一聲,兩個人陷入沉默。
楊胤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後表情一僵:“四……陛下,怎麼清瘦到了這樣?”
“沒事”
皇帝將手裡的奏摺放在桌案上,向後靠了靠,卻發現自己已經不適應冷硬的牆壁,於是他皺了皺眉。蘇不畏連忙上前,抱起一床錦被墊在皇帝身後。有軟的東西靠著,皇帝的臉色逐漸舒緩下來。
“羅蔚然說你有事要對朕說,朕就讓你來了。”
“謝陛下。”
“你雖然罪不可恕,但和朕獨處的時候還是可以叫一聲四哥。罪過歸罪過,血脈至親也是不能否認的事。說實話,朕從來就沒因為謀逆而恨你什麼。只是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的事罷了,到了這個時候,輸贏勝負之類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皇帝說。
“四……四哥”
楊胤叫了一聲,眼圈發紅。
“說吧,什麼事。”
皇帝指了指對面的桌子,蘇不畏過去給楊胤倒了一杯茶。
“多謝”
楊胤捧著熱茶,手微微顫抖。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