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日夜不息的噼裡啪啦的算盤聲終於篩出了一粒“金子”。這無疑是王氏父子倆包括所有黑室人孜孜以求的一刻,驚心動魄的一幕——父子倆十指如飛,將滿盤珠子撥得上下跳躥,左右翻飛,噼啪作響。可突然間,兒子手下的那些上躥下跳的珠子紛紛歸入原位,乖乖地趴著,靜靜地躺下,不跳了,不動了。
——算盤歸零了!
兒子猛地怔住了,他出神地看著那些像羊兒入圈一樣安安靜靜躺下的算盤珠子,突然大聲喊,只喊出一個字:“爸!”
“怎麼?”父親轉過身來看,頓時瞪大眼睛,“歸零了!”
“歸零了!爸,成了!我們成功啦!”兒子激動萬分,聲音都在發抖。
父親看著算盤,將信將疑,“不會錯吧?”這一問問得兒子不禁也懷疑起自己的演算是不是出錯了,臉上的驚喜像陽光下的水汽一樣,瞬間流失無影。這就像所有大喜大悲突然降臨時,人都會產生幻覺,幽幻迷惘,要下意識伸手掐一掐臉頰,用疼痛來證明自己真的是活在現實中一樣。
“那我再打一遍吧。”兒子說。
“我也來。”父親說。
這倒是個好辦法,讓時間倒流,讓算盤重複剛才的路程。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算盤可以。父子倆同時演算起來,一時間演算室裡又響起了噼噼啪啪聲。因為謹慎,兩人都放慢速度,力求無誤。不到半個小時,幾乎在同一時刻,父子倆雙手都不動了,都定格地懸在了空中,那些剛才還忙忙碌碌的算珠子,都靜靜地躺下了,如前所述,如出一轍。
訊息傳到樓上,海塞斯當即抓起電話給陸所長打。院裡的電話,渝字樓裡的電話,家裡的電話,都打了——自然不可能找到他。怎麼可能?這會兒,陸所長還在咖啡廳裡苦苦守望著嫌疑犯薩根先生呢。他還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回到五號院,當他走進院子後,迅速聞到一股火藥味,那是剛才有人放鞭炮了。
這是個載入史冊的時間,黑室第一次迎來了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時刻。海塞斯找不到陸所長,直接給杜先生打去電話報喜。杜先生聞訊當即帶了一頭烤乳豬、三臉盆滷肉、兩缸米酒,直奔五號院。得知陸所長還沒有歸隊,他當場任命偵聽處楊處長為負責人,責令他迅速設宴犒勞大夥。理由?當然不能明說。說什麼呢?杜先生臨時編出一個理由:給海塞斯過生日。這個理由不錯,破譯處首開其張,喻其為“生日”,恰如其分。
一時間,食堂像著了魔似的紅火起來,喜慶起來,酒香,肉香,笑顏,鋪張的杯盤,喜氣的場面。楊處長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掛鞭炮,問杜先生可不可以放。照理是不可以的,但人高興了做點稍稍越軌之事也無傷大雅。杜先生從海塞斯嘴上拔下他正在抽的雪茄,遞給楊處長,後者拿了雪茄就去食堂門口點燃了鞭炮。鞭炮的響聲有點像放大了的算盤聲,噼裡啪啦,噼裡啪啦。此時陸所長已經離開咖啡廳,踏上了回單位的路,他的嘴裡也是噼裡啪啦的——他在罵大街呢。
隨著敵21師團密碼的告破,眾多無字天書的被精準釋讀,日軍21師團犀利的進攻遭到了國軍前所未有的有效阻擋。先頭部隊出兵不利,迫使敵人變得謹慎,放緩了大舉進犯的速度,日軍一個月內攻下武漢的企圖連同他們的囂張氣焰就這樣被粉碎,從而為武漢大批軍民和國防廠所的撤離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海塞斯理所當然地成了英雄,又是受勳又是加薪。然而,他知道,這個功勞其實並不屬於他,真正該受此勳領此賞的人是陳家鵠。這是後話。
第十章
一
“都記住了?”
“記住了。”
“重複一遍,回去應該怎麼跟他說?”
“我找了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但我碰巧遇見了一個熟人,是我過去的一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