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看你,我不是警告過你嗎?」
「三個人都不肯把頭低一低。」
「那是她們家的遺傳。」
「彼此虐待至死。」
周太太慨嘆,「十多年前,我也做過中間人,死勸過一番,無效,真不想看到她們如此終老。」
「我會一年繼一年努力下去。」
「愚公移山。」
周太太外出搓麻將去,她是那種十分懂得消遣藝術的人,盆栽、看戲、茶聚、逛街,無一不喜,欣欣然投入,她的理論是,「勞碌了一輩子,到今日總算閒下來,恢復自由,難道還同自己過不去?」
過了一個月,日英接到詠珊電話,少女要請她喝咖啡。
日英去她工作地點觀光,發覺那是一家代理名牌手袋的店鋪,忙起來把客人關在門外逐批放進門那種,日英又發覺詠珊會操普通日語。
她忍不住對詠珊說:「假使你是我女兒,我就相當滿意了。」
詠珊只是笑。
「有男朋友嗎?」
「怎麼會沒有,沒有異性朋友不正常。」
日英忽然指一指門外,「咦,那是誰?」
詠珊抬頭一看,隨即看住阿姨,「那是我母親。」
「是我把她請來的,你不介意吧。」
「她願意見我嗎?」
「那麼遠趕來,你說呢。」
日英推詠珊出去。
詠珊一言不發,她母親已答應過日英不亂說話,所以只是皺著眉頭。
日英揉揉眉心,暗示她寬容些,動輒皺眉,實在討厭,孩子長得那麼漂亮,又有正當職業,又不是不快樂,還要皺眉?
這時有一個少年人向志珊迎過來,詠珊只得介紹:「我男朋友洪少安。」
日英一看,只覺洪君還算斯文有禮,便笑道:「一起喝茶吧。」
詠珊與他親蜜地走在前邊。
佩文在後邊又直嚕嗦:「看,學業未成,已經交男朋友,苦足一輩子。」
日英忽然斥責她:「你有完沒完?你同令堂一個印子印出來,學你就是個完人嗎?你理她吃不吃苦,那是她的生命,她有苦難,你支援她不就行了,一天到晚就是等她出錯,然後第一時間大棒子打將下去,心理變態。」
佩文靜了下來。
日英原本以為她會拂袖而去,但是她一直與日英步行至茶室。
四人坐下來,佩文輕輕說:「這裡巧克力蛋糕不錯,試一試。」原來這便是她工作的酒店附設茶座。
日英鬆口氣,握緊表姐的手。
日英記得表姐那溫暖的手,她比她大十二年,少年的佩文時常帶著日英倒處逛,日英走不動了,佩文便背起她。
她倆是好姐妹。
當下日英聽見佩文咳嗽一聲,「少安你工作還是讀書?」
日英暗暗想:有希望,有希望。細沙——選自亦舒短篇小說選《年輕的心》
有關自由的一切,兆芳都是同小平叔學的。
兆芳永遠記得這一幕:小小的她,約十歲左右,蹲在小平叔跟前,聽小平叔說故事。
小平叔告訴她,關於南太平洋紐幾內亞杜比恩珊瑚群島的風俗。
「男孩子們頭上插戴著大紅花,脖子上繫著貝殼項鍊,穿著沙籠,打扮得像孔雀那樣去追女孩子,啊,那裡的風景,活脫脫是高更的畫。」
兆芳知道高更的畫,也是小平叔給她看的。
兆芳著迷,「他們不用讀書嗎?」
「啊,完全不用,成日玩耍,他們的酋長戴白鸚鵡羽冠,帶領子民慶祝豐收,跳舞飲宴往往長達一個月。」
「我也想住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