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太——」
張太太擺擺手,「不用多說,晚飯七時正開,遲者自誤。」
關上門走了。
世英說:「好心人到處有。」
志英抬起頭,「因看中我倆遲早非池中物。」
「你算了吧你。」
當初搬進來的時候,糧糙充足,兩姐妹已很幫張太太看孩子買雜物,不遺餘力,想必是彼時種下的善根。
兩姐妹出門去,在那一日,她們找到了體力勞動工作。
世英感慨地道:「繼母可高興了。」
「她才沒有空為這種小事高興。」
下午,把僅有零錢買了食物,回家途中,看到街上掛出聖誕裝飾,世英才驀然發覺,要過年了。
「今年農曆新年落在哪一月?」
「一月廿四是年初一。」
「父親為什麼一個電話也不打來?」
「他何嘗不可以說我們如何一個電話也不打去。」
「我們哪有錢。」
「他哪有空。」
世英說:「你廿一,我廿二,應該可以照顧自己。」
志英答:「是,讓我們爭口氣。」
第一天上班便看到玉表姐。
世事就是那麼湊巧。
多倫多市幾十萬人,志英一眼就看到玉表姐站在人龍後第三個,手抱著兩歲的女兒,那小孩有張粉雕玉琢的小面孔,錯不了。
輪到玉表姐了,只要一客薯條。
她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晚上,世英努力洗刷頭上的油膩味。
志英說:「洗髮水早已用完,你用何物洗頭?還挺香。」
「肥皂粉。」
「發了薪水,剪短頭髮,好省些錢。」
「現在就可以剪,你幫我剪,我幫你剪。」
志英啼笑皆非,「這不是真的,我們生活在廿世紀末繁華的資本主義社會,怎麼會窘成這樣,這又不是第三世界!」
「別叫,忍耐一下。」
咔嚓一聲,世英的長辮報銷。
樂得輕鬆。
「捱一個月,發了薪水就好了。」
「我有種感覺,到了五十歲我仍在做女侍。」
「你以為還有人請你。」
「打電話給爸求救。」
「誰打誰是小狗。」
隔一日,玉表姐的電話來了,也不說那日在快餐店碰到的事,只喚她們假期去吃飯,「我叫姐夫來接你們。」
表姐夫約了她們星期三下午。
他對妻子孃家親戚客氣得不得了,通常有豐厚妝奩的女子都可得到這種禮遇。
到了表姐家,坐在明亮的客廳裡,聽到表姐殷殷問好,志英忽然落下淚來。
表姐不過說了一句話:「每天做工,還怎麼念書?」
接著取了一隻信封出來交到志英手。
世英說:「表姐,長貧難顧,總得自己想辦法。」
「你放心,頂多照顧你們三年,大學出來了,才講獨立不遲。」
志英不出聲。
「考了入學試沒有?學位頂緊俏,別託大,還有,姨父知道你們的事嗎?」
兩姐妹沉默。
表姐搖搖頭,同她們吃一頓豐富的下午茶,又讓姐夫送她們回去。
到了黝黯的地庫,志英拆開信封一看,見到一張支票,這不是意外,意外是支票面額上的五位數字。
志英還以為燈光昏暗,眼花。
世英說:「沒錯,我們遇到恩人了。」
「這張支票假使由父親寫出來,我們可能還要冷笑。」
世英黯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