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也不會了。」
「才多久?才一年前罷了,我們在老父前誇下何等樣海口,說什麼如不錦衣決不還鄉。」
「老父?他才不老,他一對兒子才兩歲。」
「可憐母親沒享過一天福。」
「志英,人的命運各有不同,我們不該為這個同老父大吵。」
「我同意,我們不應妒忌他重新獲得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
「可是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完全被遺棄了,充滿自憐,悲忿不已。」
「我也是。」
「也沒想到移民手續那麼快批下來,不走也不行。」
「還有,節蓄一下子花光,流落異鄉。」
「睡罷,明日早班。」
「我們不是有錢了嗎?」
「小姐,這夠你一年還是半年花?不見得次次上山去借吧。」
志英嘆口氣。
真沒想到錢那麼重要,但凡說一個月用一千幾百就夠,對物質無所求的人,大抵都沒有接過帳單吧,背後有支援他的人,自然樂得講清高的風涼話。
她們姐妹倆險些兒連肥皂衛生紙都買不起了。
支票兌現後第一件事便是買一瓶沐浴露及一盒牛油,在超級市場,世英落下淚來。
「這是幹嗎,你還在觸景傷情?我們不在這裡買,隔壁那藥房足足便宜五角錢。」
世英用手抹去眼淚,「你說得是。」
志英講她:「人有三衰六旺,何必介懷,我們還年輕,掙扎十年八年,一下子就住到山頂去了。」
「你真樂觀。」
「不樂觀,行嗎。」
雖然年輕力壯,一天工作下來,也還腰痠背痛,躺床上,覺得人生沒意義。
不過房租付清了,還有電話電費單,並且買了郵票寫信,存積許久的大件髒衣物,也可以到自助洗衣鋪洗乾淨,她們暫時鬆口氣。
午夜夢回,真正後悔傷了父親的心。
真笨,還當著繼母同他吵,更加給了人家藉口,好名正言順同她們開仗。
志英記得她大聲指控父親:「你根本忘記母親以及她的恩惠,她白同你捱了十多年,她臨終前怎樣請求你照顧我倆,如今你當我們是眼中釘。」
也許是事實,講出來卻未免太老土了。
父親再婚時她們已經十七八歲,已算是大人。
繼母不費一絲力氣便贏得此仗。
世英說:「不必內疚,無論你說了什麼,或是不說什麼,她總有辦法叫我們知難而退。」
現在她們離家八千哩。
過兩日,玉表姐的電話來了,笑嘻嘻,「志英,你那手速記生疏了沒有?」
「操練一下就可以回來,表姐,你要人效勞,我隨傳隨到。」
「你表姐夫有個朋友新近投資移民,在此地開了一家出入口行,想用個可靠的人,我一想便想到你,這是地址,」她說一遍,「你明日下午去見見老闆程先生。」
志英囁囁說:「我沒有當地經驗。」
「做個一年半載不是有了嗎,總得熬過這段日子。」
「是,我明日就去。」
「世英那裡呢,我會替她留意。」
「謝謝表姐。」
「星期天我們一家挺寂寞,老夫老妻又無話可說,你們要是賞光,大家聚一聚。」
志英沒聲價答應下來。
那日世英遲回來,開啟門,一臉笑容。
「有什麼好笑?且說來聽聽。」
「我的師傅趙國慧君也移民到本市來了,我與她見過面,她人面廣,關係好,已把我薦到中文報館上班。」
「年初你到那邊去找工作,不是說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