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女眷聽說這個,抱了頭就是一通哭,顏連章在江州除了蘇姨娘一個,又多添了幾個通房,那些個絲商慣走這麼一條路的,送金銀不如送女人,薛家那個在任三年,收了十個八個姨娘,一院子的鶯鶯燕燕。
顏連章雖沒少收,卻都是按著通房來的,管事的不是隻有蘇姨娘一個,只這些個通房竟一個開花結果也沒有。
蘇姨娘是生養過的,扶柩回去又不一樣,她們這些個連主母的面都沒見著,可紀氏哪一回派了人來送信送東西,蘇姨娘不是規規矩矩的站著聽信的,那些個管事婆子滿口的太太,也有那得寵嬌縱起來的,跟顏連章磨著要當姨娘,顏連章也是看過一眼:“等回去了再說。”
再怎麼小意溫存就是不松這個口,那聰明的便想著走一走蘇姨娘的路子,捎節禮回去的時候能順帶提一句,也給紀氏做鞋子衣裳,只那頭收了東西,半個字兒也沒回。
這裡頭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歲,送來的時候正是花開好時節,眼看著顏連章不行了,主母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又沒個一子半女傍身,怎麼不哭。
有那心思活的已經求起蘇姨娘來,拔了頭上的金釵擼了手上的玉釧兒送到她跟前:“姐姐,咱們比不得你,你是有兒有女的人,太太那裡總好靠著兒子女兒活下半輩子,咱們這樣的還守什麼?”
這一說就淌淚,團團圍住了蘇姨娘:“姐姐求一求老爺去,不是不替他戴孝,可他也該給我們幾個姐妹一條活路走才是。”
蘇姨娘抱了女兒看著她們且哭且求,再給顏連章喂粥時,便提了一句:“老爺可想過,怎麼安置妹妹們?”
顏連章臉色不好,眼睛卻並不混濁,把眼兒一抬,冷笑一聲,推了粥碗不吃:“有誰想走的,一併發賣了出去罷,也算我給她們一條活路了。”
蘇姨娘松得口氣兒,她是知道究竟的,顏連章這病來的古怪,先時停船不動,他也不過有些咳嗽,跟著又說洩肚,再沒到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地步,她日日侍候著,也沒見他身上有重病之人有的死氣,反倒神志清明,說話也有條理,哪一點也不像挨不過去的模樣。
她既得了吩咐,便回去問一回,那些個通房,有一多半兒是門子裡呆過的,平素連蘇姨娘都瞧不上她們的作派,這會兒一個個都急著出去,這麼一賣,船上除了蘇姨娘,就只留下一個來。
顏麗章備得些白帆白紙,等到三月過一半兒,顏連章還只吊著那一口氣兒,既不死也不活,他藉機在船上轉了一圈,知道後艙並沒有多少東西,倒勸著顏連章回去,總歸已經得了一注錢了,是顏連章交給他,叫他辦白事用的東西的。
“落葉歸根,在這船上總歸不好。”顏麗章說著這話,便吩咐了開船,張滿了帆,急往金陵趕去,到了地方把人抬著回去,那些個白布也都一路帶回家去。
紀氏早早接著信兒,帶了女兒們立在門邊等著,眼見顏連章支撐不起,抬到房中,握了他的手掉淚:“老爺,可還有甚個吩咐?”
第294章 白粥
顏連章一日一碗白粥都吃不下去,又受了這一路顛簸,此時眼皮都抬不起來,耷拉著將開未開,拿手指頭摩挲一回紀氏的手。
當著一屋子人的面,他也不好開口,肚裡原有許多話說,兒女卻都挨著跪在地下,倒似他是真個生了重病,要死了一般。
紀氏同他總也有過十來年的夫妻情份,後頭漸漸離心離德,可顏連章對她到底算得是好的,此時見著他臉色青白,瘦得一把骨頭,指節都凸了起來,眼晴下面腫起來,一付不久於人世的模樣,拿袖子掩了臉,哀聲哭起來。
她這一哭,地下跪著的女兒兒子一個個都跟著哭起來,明沅來的時候沒預備,不意顏連章竟真的要死了,若是紀氏重病,她必然哀傷,可對著顏連章實沒多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