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只考一天,且要趕在日暮前交卷,故而題目不多,只有兩道。
望著白紙上兩道時務題,盛言楚大喜過望——他押中殿試題了!
一道是談嘉和朝稅收的利弊,另外一道很新穎,是一個算術題,當然了,嘉和朝重文,便是算術題,最終也會往文史方面考。
猜中考題後,盛言楚小小雀躍了一番,窺見右手邊的應玉衡已經執筆書寫,盛言楚立馬乖乖研墨審題。
第一道賦稅時務是以去年秋稅起得題,只看了第一段,盛言楚便知這道題說得是鹹慶郡百姓去年冬天起義控訴朝廷收稅高的事。
好巧不巧,盛言楚對鹹慶郡十分熟稔,當然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鍾諺青。
鍾諺青是鹹慶郡本地人士,這兩年他跟鍾諺青時常書信聯絡,去年冬天鍾諺青就跟他說過鹹慶郡農民起義的事,那時他還在上京的船上,閒著無聊他便從小公寓中翻找出有關鹹慶郡的地理志。
一看不知道,看後盛言楚直呼好傢夥。
鹹慶郡整個郡有七成都是荒山,當時他看完地誌,第一個反應就是怪不得鍾諺青能有一手絕世無雙的石上作畫本領,一個山裡娃成天跟枯石打交道,閒到發慌後自然要鑽研一些趣事。
既然是荒山野嶺,若再以平原山丘的比例收取春秋兩稅,這跟吃了鹹慶郡百姓的肉後還熬他們的骨頭湯喝有什麼區別?
盛言楚梳理了一下思路,下筆前他下意識地往龍椅方向看,這回他沒有大膽到和老皇帝四目相對,只一味盯著明黃色的龍袍看。
皇上明晃晃地將鹹慶郡這道稅收實務題搬到殿試,應該不單單是想知道他們這些貢士對朝稅的看法吧?
盛言楚提起一支筆,飽蘸黑墨,沉思幾息後,他一手撩起寬袖,一手筆走如飛,半炷香不到,一篇錦繡文章躍然紙上。
擱下筆,盛言楚謹慎地將書寫好的紙張用小木夾子夾好放置一旁晾乾。
寫第二道算術時務時,盛言楚心緒逐漸靜下來。
第二道算術結合的是三月份的一樁事——國子監優監生(進國子監讀書的地方廩生秀才)不滿監中權貴子弟歧視他們的貧民身份,一行人便使用激將法和權貴子弟去賭坊打賭,誰料權貴子弟下手更狠,直接夥同賭坊的人騙得優監生連褻褲都不剩就算了,還倒欠賭坊好些銀子。
欠多少銀子?對,沒錯,殿試考這個。
盛言楚看完考題後,嘴角不由一彎,不止盛言楚一人發笑,周圍貢士們皆搖頭笑嘆,有憋不住的竟當眾笑出聲來。
「肅靜!」禮部主事官冷著臉看過來,話落立馬有侍衛疾步走到那位笑出豬叫的仁兄面前。
侍衛一下場,大殿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盛言楚揉揉臉打起精神繼續審題,優監生們欠賭坊多少銀子早已不是秘密,現在去外邊隨便揪一個小孩大抵都能說出具體數字。
想來是披著算術的皮子考旁的知識,盛言楚緊了緊筆桿,將國子監案子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後,忽而靈光一閃——
對哦,撇開賭資,他該著眼於國子監優監生和那些權貴子弟身上才對,思路一開啟,腦中的想法就跟高山上的水一樣,一開閘嘩啦往外傾瀉。
寫第二道題時,盛言楚明顯感覺殿中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就著蘸墨的空隙,他餘光往前方探了探,果不其然,老皇帝走下來了。
底下的貢士們均不敢抬頭,只顧垂眸沙沙寫個不停,有膽大的貢生故意凹出別致的姿勢靜候老皇子過去觀閱,誰知白費了一番功夫。
因為老皇帝下來壓根就不是為了看貢士們,而是背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金鑾殿。
有人失望,亦有人擦擦額角的汗水鬆了口氣,盛言楚則目不斜視地答題。
一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