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夷宮大殿內靜謐無聲了片刻,那男子尖銳憤懣的控訴再一次迴盪。
灼染乖覺的跪在漢白玉地磚上,渾身像是被潑了寒徹入骨的冷水,從頭涼到腳。
“……可她不安分,還同時揹著草民與旁人私通,本以為生了孩子便可以收斂些,可她卻偷偷把孩子賣了與草民恩斷義絕,然後又跑回司徒家,求其父司徒勝助她進宮當娘娘!唯恐她玷汙聖上,草民不得已才冒死覲見揭露她的真面目!草民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欺言!”
那男子食指顫顫,如正義之士般指向灼染,口若懸河的控訴一番後,額頭觸地,不斷叩首。
夏仕白聽的直皺眉,斜眼迅速偷看一下李聿,只見李聿面容冷峻,說不出的陰沉,直叫人膽寒。
夏仕白在想,小司徒氏這下怕是完了。
“司徒氏,他所言屬實麼?”夏仕白厲聲質問灼染。
灼染顯得很平靜,垂眸,不卑不亢:“此人滿口胡言,字字欺君,分明就是刻意製造事端誣陷奴婢!”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草民沒有欺君!司徒氏,就因為你的不檢點,害我得了一身髒病,而今你卻跑來皇宮禍害聖上,我豈能叫你得逞!”男子更是怒不可遏的控訴灼染,憤懣至極。
嗚呼,髒病都出來了!真真是駭人聽聞!
夏仕白汗顏,脊背冷汗涔涔直冒,看著灼染那張乾淨的秀臉,心中卻犯嘀咕,這小司徒氏真如此人說的那般不堪麼?
此時李聿渾身散發著比冰還冷的寒冽之氣,看著灼染,一揮手,低沉道:“關進暴室。”
灼染搖頭,眼淚汪汪的看著李聿,膝蓋蹭地,一直蹭到龍雕案旁:“陛下,奴婢根本就不認識他,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謊言,他在欺君!奴婢若真如他說的那樣不堪,為何陛下無事?”
她的意思很明顯,若她得了髒病,為何在肌膚之親時沒有傳染給李聿?
李聿聽罷,龍顏陰翳更甚,捏著銅樽,手背青筋如蜿蜒青龍般根根凸起:“拖下去!”
灼染沒有為自己辯解了,任由左右黃門將她牽離望夷宮,臨走時,她看著李聿,淚眸滿含關切,抬高聲音叮囑道:“殿下未時需要哺乳一次,亥時再喂兩次可延至到天亮,煩請常侍將這些告知新入宮的奶母!”
灼染被帶去暴室,殿內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連大氣不敢出一聲,只覺得空氣都快要凝固一樣,呼吸都能被扼斷。
後來那個指控灼染的男子被安置在了太醫署,夏仕白還帶了聖上口諭給那些太醫們,命令他們要不遺餘力的將男子治癒。
男子叫王敢,曾經是武安君麾下的騎兵校尉,而今因他勇於闖宮門,指控深宮暗藏奸佞,深受皇帝賞識,皇帝不但下旨給他治病,還賜他府邸和官位,如此殊榮,簡直令他受寵若驚。
別說他了,就連霍淑妃都是萬萬沒想到的。
“聖上這是何意?”禁足的霍淑妃在宣春宮內來回踱步,秀眉顰蹙,有些不安。
王敢長時間逗留勾欄狎妓,已身患花柳時日不多,可若得了太醫署的精心救治,怕是會延長些許時日了。
然而夜長夢多,萬一途中生變呢?
“想是留著那王敢,以便抓武安君的錯處,娘娘不必憂心。”劉奔上前安慰,得意道:“奴才是以貴妃與武安君名義收買的他,就算冬窗事發,牽連的也是貴妃那邊,與娘娘無關。”
霍獻容頓住腳步,長長吁一口氣,坐於案旁抿一口茶,豁然開朗:“嗯,是本宮多慮了。”
不管怎樣,只要讓李聿知道身染花柳的王敢是那小司徒氏的舊愛,亦曾是武安君手下的騎兵校尉,這就足夠了。如此一來,小司徒氏不但遭致李聿的摒棄,武安君也會因治人不嚴而惹李聿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