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對他說:“這個孩子,將來的命運註定不會順利,或許會比他的母親更不快樂,如果以後你們有緣相見,不妨跟他做個忘年之交吧。”
“哈哈,你不怕我把他帶壞嘍?”他笑過,神色漸漸沉下,“這孩子他爹,該不會已經被……”
“我是左家的人,他是妖怪,勢不兩立,我不殺他,左家聲望不保。”她咬緊嘴唇,臉上一片悽然,“我欲花好月圓,奈何花已謝,月已缺。”
他長嘆一聲。
“我已經給這孩子起好了名字。”她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不論男女,都叫展顏,我會將這名字刻在這把桃都劍上。”
“好吧。”他看著遠方最後一抹光線,又看看那些宮殿下四處搜尋他下落的人,笑笑,忽然抽出她的劍,一劍刺入了自己的心口,這個他人眼中的亡國皇帝,慢慢倒了下去,一道白氣從他的身體裡竄出,在她面前緩緩凝成了一個姿容出眾的少年。
少年打量著自己,對她笑道:“這帝王身一死,我便成魍蛟,你可想好了,要斬我,只有現在這個機會。我說過這條命寄在你那裡,如果你現在動手,我絕不還手。”
她握緊了她的劍,這把劍,曾經也貼在他的脖子上,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見她沒有動靜,他又笑道:“你不是一直在等這一天麼?我這一走,你再找到我可就難了。”
“滾吧。”她背過身去,“我總是想不出斬你的理由。”
“那我滾了,保重。”他騰空而起,飛進離他最近的河水之中,沒有半點留戀,他從來是個自由自在的妖怪。
皇宮之中,他曾經的身體被殺紅了眼的叛軍找到,這個暴君,自盡實在太便宜他了,於是他們找來了白綾,又將這屍體“縊死”一次,方才志得意滿昭告天下,暴君已亡,天下太平。
至此,誰是暴君,誰是英雄,便再也說不清楚了。
11
左展顏覺得臉上有點涼,摸一摸,全是淚。
“你與那青蛟殊死搏鬥,真正的目的不是打敗它,而是想自殺吧。”不動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左展顏的後脖子,一道隱蔽的兩寸長的暗紅色細線,埋在他的皮肉下,被頭髮遮住,“你父親也是一隻蛟,你在水中明明可以靠這道暗腮呼吸,可你跟青蛟鬥法時,偏偏將這個腮永遠封住了,擺明了沒想活著回去。”
左展顏不語,半晌才道:“我欠一個無辜孩子一條命。”
“你只是容不下自己。”不動笑道,“你跟你母親,還有我認識的許多人一樣,總是活在別人的眼睛跟嘴裡。記得我臨走裡問沈薔薇的問題麼?”
左展顏當然記得。他記性太好,可這並不算好事,想忘記的事永遠忘不了。
他是人類與妖怪的孩子,他的母親是術師中最負盛名的左家一脈,他們的先祖左慈,術法出神入化,杯酒戲曹操,千里取龍肝,一把桃都劍代代相傳,斬妖除魔。可他的父親,是一條蛟,化成俊朗書生,與母親一見傾心。
十歲那年,母親把他送到一頁觀,把自己的桃都劍交給了他,告訴他,只要他踏踏實實做個降妖伏魔的道士,只要人人都稱讚你是正義英雄,只要你忘記你另一半身份,這世上便能容得下你。
真的麼?他天真地問母親。這十年來,母親在所有人面前都隱瞞了他的身份,只說這是左家遠房親戚的孩子。他問她為什麼,她說,為了左家千百年的聲譽。那個叫一頁的老道,是母親的故友,她最終把他交給這老頭照看,從此,他就是一頁觀的人。
然後,他再也沒見過母親。聽一頁老道說,送走他的第二年,她在對付一隻白虎精的時候,死了。
這不可能是母親的實力。他想不通。
一頁老道說,她也許是倦了,這些年,她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