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t,比如,用《 東方紅 》的曲調演唱一首完整的《 so what 》。
起初他發現自己養成這個習慣的時候,嚇了一跳。我怎麼變成這樣了?像地鐵裡那些瘋瘋癲癲的傻老頭似的。但是,慢慢地,他發現,這也沒有對他的正常生活造成任何影響——出了門,他還是幽默風趣的James;上了講臺,他還是頭頭是道的Professor Lee;在如意麵前,他還是無懈可擊的李一平。所以,慢慢地,也就對自己放心了,由著自己在家裡胡說八道去。就這樣,透過一串一串花樣翻新的so what、so what,一平也算是哄住了自己。
一平走到客廳,往沙發上一靠,坐在那裡發愣。
是先去洗一個澡;還是先看一看書?
他正猶豫著,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因為他的左手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開啟了電視。
他啪啪啪啪地換著臺,最後停留在一個莫名其妙的臺,放的是一個關於緬甸的故事。昂山素姬、青年學生反抗聯合會什麼的。
。。
19 一平、James和他自己(2)
一個村子裡的人被軍政府打敗了,整個村子裡的人成了泰國的難民,一些人死了,一些房子被燒了,一個女人對著她弟弟的屍體在哭泣。
一平突然跟著這個女人哭了起來,淚如泉湧。可憐的緬甸人,可憐的昂山素姬,可憐的房子,可憐的村落。一平哭得很傷心,用手去抹眼睛——抹去一片眼淚,又來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個電視裡的女人自己都停止哭泣了,他還在那裡哭,像個小孩子一樣。他真的那麼同情緬甸嗎?當然不至於。那他為什麼坐在那裡哭,他也不太清楚。
大約是四年前,也就是一平三十歲之後,他突然養成了哭鼻子的習慣。一平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從來不是,現在也不是。他從來不會在一個雨夜,站在窗前,努力說服自己,作為一個老光棍,他的命運是多麼悲慘。相反,嬉皮笑臉、玩世不恭,已經深入他的骨髓。這是他對自己的孤單多年來採取“迂迴”戰術的結果。但是,這被圍追堵截的寂寞,也慢慢練就一套避實擊虛、敵退我進的好身手,總是挑一平防不勝防的時機搞突襲,讓他強大的防禦體系,頃刻之間灰飛煙滅。比如它現在的戰術,就是不斷向一平拋催淚彈:午間的肥皂劇也好,中國的革命文學也好,中東的新聞也好,歐洲的獨立電影也好……一枚枚催淚彈向一平投來,百發百中。一平現在不能一個人看電影電視小說什麼的,一看就一觸即發地掉眼淚。邊起雞皮疙瘩還邊掉眼淚。
這個三十四歲的、剛唱過“十送紅軍”的、下午兩點半剛起床的男人李一平,坐在沙發上,嗚嗚地哭,哭得像個在融化的冰淇淋。
哭了一會兒,累了,他決定不哭了。這個決定一下,他唰地就停止了哭泣,像誰吹了一下口哨似的。他又把電視關了,坐在那裡發呆。
“我已經是他的人了。”他突然聽見自己這樣說,說完笑了一下,又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這是他昨天看過的一個革命電影中聽來的一句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發出了一聲爆笑。太經典了,他當時想。以後一定要在如意麵前用上,她一定會被逗樂的。
如意?他腦子裡停頓了一下,接著是一片茫然。
就在他說“我已經是他的人了”的時候,一平的肚子開始痛。
不好。肯定是喝壞了酸奶!
他捂著肚子,衝到廚房裡。拿起垃圾桶裡的酸奶盒子看了看上面的飲用日期。
媽的!已經過期十天了!我怎麼沒先查一下,真他媽的左傾冒險主義!
但是已經太遲了,一平開始上吐下瀉。兩個小時之內,他上了十趟廁所。上到最後,他的手不停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