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今年正是知天命的年紀。
入獄三年之後,孫傳庭再次回到熟悉的山陝之地,卻發現土地沒甚變化,只是人民更加愁苦,而賊卻日益壯大。當他在北京的時候,看楊嗣昌與熊文燦屢出敗招,真心覺得並非流寇能戰,實在是督撫無能,故而才有了“五千兵平賊”的豪言。
等他到任之後,方才發現督撫無能固然如是,官軍也愈發**不堪,富有善戰之名的秦兵都久未操練,而賊兵卻氣勢如虹,頗能蠱惑人民,一切都不是三年前的景象。這才冒著狂言浪對的罪名,果斷向崇禎皇帝求救。如果說袁崇煥是有心浪對,聊慰聖心,孫傳庭則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好在秦兵終究是天下強兵,略加整訓,配合自己發明的火車營戰術,如今與闖賊兩次交戰都佔盡上風,這多少讓人欣慰。
可是軍勢大好之際,皇太子竟然快馬傳書命令大軍退回汝州!
孫傳庭手持令旨,緩步走出中軍大帳,回首便是寶豐縣城,空氣中還飄散著焦臭的味道,那是戰場上獨有的氣息。
“孫督!”監軍蘇京騎著馬,臉上帶著興奮的潮紅,衝到了孫傳庭面前。
孫傳庭面不改色, 動也不動,直等著馬的鼻息都噴到了臉上,方才仰起頭悠悠道:“臨皋何來之遲也?”
“吾聞訊即來,卻不想路上瓦礫橫堆,遍地屍首,跑不起馬來。”蘇京比孫傳庭年長一歲,鬍鬚花白,雖是監軍,但握著尚方寶劍卻仍舊調動不了秦兵。只能在孫傳庭面前低頭。
孫傳庭在今年五月掛了兵部尚書銜,從三邊總督加督山西、湖廣、貴州及江南、江北軍務,也有尚方寶劍在手,並且還有擒殺高迎祥之功,完全不將這個監軍放在眼裡。他知道皇帝派了蘇京來監軍,正是因為蘇京人老心不老。一意進取,讓他來看皇太子的令旨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這便是太子殿下派人送來的令旨。”孫傳庭等蘇京下了馬,將手中令旨遞了過去。
蘇京隨手接過,展開便讀。只是三兩息功夫,這位年過五十的老者已經叫了起來:“太子殿下這是何意!何意!難道三軍將士的血就白流了不成!”
“東宮以天子儀仗代天御狩,我等臣下焉能不從?”孫傳庭一副無可奈何的口吻言道,好像不得不撤兵。
其實,他並不願撤兵。
如今的態勢之下,秦兵佔據了極大的主動權。因為李養純的投降。孫傳庭知道了闖賊老營在唐縣,各府縣偽官聚在寶豐,其本人精銳在襄城。獲知如此精準的戰略情報,秦兵一舉端掉了唐與寶豐兩縣,必然能讓李闖心痛不已。
如今探馬已經回報,說闖營之中,哀哭遍地,幾乎潰散。
而且殺了那些偽官之後。闖賊在蠱惑民眾,收取軍糧上也會有很大麻煩。可謂動了根本。
剩下的只需要一鼓作氣攻向襄城,將李闖徹底擊潰,十數年流寇之患,便能告大功。
可惜太子這一紙令書,竟是要活生生將這大勝扼殺麼?
這與金牌召嶽武穆有什麼區別!
孫傳庭突然心中一動:莫非太子身邊有秦檜那樣的奸佞?想讓自己停軍不前,好撈取功勳?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太子是不需要功勳的。他只需要好好活著,最後總能當上皇帝,為什麼要來壞自家大事呢?
“這是亂命!”蘇京憋得面紅耳赤,大聲叫道:“督師萬萬不可聽從太子亂命!”
“太子是可以發聖旨的。”孫傳庭提醒道。
代天御狩,代表的是天子。只要祭出尚方寶劍。就如天子親來,臨陣斬將固然有些戲說,但奪了兵權打入牢車送回北京卻並非不可能。
“你我也都有尚方劍在手,當上報朝廷,請殿下不要干預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