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卻全都擺在了桌面上。
傅庚知道,宅門裡的事情從來就不乾淨。而即便如此,他也是頭一回見有人將這種事情拿出來光明正大地說。
那一刻。傅庚心裡湧出的滋味,簡直就是五味雜陳。
他抬眼看著傅珺,傅珺也坦然地回望於他。
她的眼神很清澈,宛若秋日晴空下的湖水。
傅庚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
她的眼睛與王氏一模一樣。
他還記得王氏當年也是這樣的性子,坦蕩、乾淨。只不過,傅珺比王氏又更多了一分冷靜。
“為父並沒有怪你。”傅庚低聲說道。
“女兒知道。”傅珺淺笑,“女兒只是想向父親解釋一下緣由。若不是被迫得無法了,女兒也不會行此下策。畢竟此事已經驚動了祖父,母親又是忠義將軍的遺孀,父親的為難之處女兒都明白。只不過女兒也是為情勢所迫。不得以而為之。女兒已經儘量將事情控制在小範圍之內了。更多的以女兒之力也做不到。還請父親原諒。”
傅庚真的很不習慣這種談話方式。
可是,在心底裡他又覺得,這樣說話倒也很痛快。大家都不用藏著掖著,乾脆明白地解釋清楚了也好。
其實。傅珺並非故意如此。她只是習慣性地以前世講解案情的態度。向傅庚進行了這一番解釋。
她從來沒把鄭氏與傅珂當成親人。所以說起這些話完全沒有心理負擔。不像傅庚,身為大漢朝的土著,雖然他也是個叛逆的性子。到底不及傅珺這個現代人。
“那你是如何……”傅庚問了半句便頓住了。
說到底,他還是覺得這種談話方式有些怪。可是,為了處理印子錢的餘事,他還是要問一問傅珺是如何安排的。
“女兒早前得了個訊息,有人瞧見我名下鋪子裡有人去了三江商號,女兒便留了心。在踏青回府的那一日,女兒臨時召了鋪面兒掌櫃並賬房先生見了一面,察顏觀色之下便確定了吳伯雄有問題……”傅珺開始詳細解釋整個過程。
確定吳伯雄有問題之後,她便又追到了長陵的身上,再從長陵追到鄭氏身邊的範嬤嬤,於是便找到了此事的背後主使。
接下來不過是一番威逼利誘罷了。
吳伯雄揹著東家拿東家的銀子放印子錢,此事只要露出一點兒來便是現成的把柄。懷素與葉君得夫妻不過略盯了幾日,便將之抓了個正著。
在去牢房坐監與聽從傅四姑/娘/的安排之間,吳伯雄必然選擇了後者。於是他表面上繼續與鄭氏往來,私下裡卻將一切都告訴了傅珺。懷素便將首尾收拾乾淨,將天奇齋先摘了出來。
至於廣利號掌櫃的餘佑榮,那也並不難辦。
鄭氏為了聯絡方便,曾經介紹吳伯雄與餘掌櫃相識。吳伯雄便暗裡以言語挑了幾回,餘掌櫃便也動了歪心思,開始揹著鄭氏拿她鋪子裡的錢交給三江商號放印子錢。
自然,吳伯雄手上的那張票據,也是從餘掌櫃那裡偷出來的。傅珺相信,如果現在派人去搜的話,還能從餘掌櫃那裡搜出更多的證據。
有了這些實證,長陵只能成為鄭氏栽贓繼女的最好佐證。以侯夫人的能力,她是一定能從長陵一路查到鄭氏身邊的範嬤嬤的。到時候,鄭氏還能討得了好去?
待傅珺解釋完畢,已是將至掌燈時分。晚膳時間早就過了,然而,秋夕居里的這對父女卻都沒什麼食慾。
聽罷了傅珺的話,傅庚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沉默了良久方問:“當初為何不尋為父幫忙?”
傅珺不語,只靜靜地凝視著窗邊的一角天空。
在她的眼前是一幅瑰麗的畫卷,玫紅、深青與黛紫交替呈現著,然而最終,這一切都將歸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