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刀劍磨出的繭子,也沒有任何傷口,似清風般溫柔地為他摘去髮間血塊。他動也不敢動,生怕觸碰到她的指尖而唐突了她,她的話落在耳中只覺隔了層疊雲霧,遠在天邊,大腦已經失去了理解的能力。
見他低頭久久沒有應答,謝玉昭更覺奇怪,視線不經意落在他隱約泛紅的耳尖上,悚然的念頭倏然劃過腦海,她抬著的手頓了頓,下意識地直起身。
不會吧?
這人是不是有點過於克己復禮了…方才也是,言語用詞腔調完全不像一個現代人硬裝出來的樣子,姿態渾然天成。
“你…你叫什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少寂?另一個名字呢?”
果不其然,少年略微疑惑地抬起眼,茫然道:“另一個名字?”
謝玉昭眼前一黑,搖搖欲墜。
然而這還不算最壞的訊息——
“姑娘識得我?”他烏黑的眼眸露出些許期冀:“…實不相瞞,兩日前我於此醒來,失去了過往的記憶,只依稀記得自己名為少寂,能否勞煩姑娘告知一二,在下是何人?”
“……“
謝玉昭:?
恭喜再次喜提失憶男賓一位。
而且是跟他們這種有劇本的“失憶”不同,這位是原汁原味的真·失憶,沒有劇本,沒有過往,只有一個名字。
初聞他名為“少寂”時,謝玉昭理所當然地就把他當成了最後一位同胞,可誰能想到劇本六個角色,五個穿越怪,最後一個會是個格格不入的倖存者啊?而這唯一沒被穿越玩家迫害的角色為什麼也失憶了啊?!
怪不得自己跟他強調了那麼多遍大家是老鄉他依舊無動於衷,怪不得她只不過順手給他擦去頭髮上的血跡他就面紅耳赤…這種過分純情小男孩果然不是二十一世紀能培養出來的產物。
謝玉昭面不改色,心裡卻已經驚恐著慶幸得虧他也失憶了,否則她先前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落在其它土著耳朵裡早就把她抓起來細細拷打了。
她露出了個堅強的微笑,默默嚥下無聲的血淚,將自己的行徑收斂了些,被迫也跟著咬文嚼字道:“少寂…道友誤會了,我名為謝玉昭,很遺憾你我素昧平生,恕我對你的過往無能無力。”
“但是,”她維持著禮貌的假笑:“藥還是得吃的,道友若是不想選那就每樣都吃點吧。”
她態度強硬,非得親眼看著他將丹藥吞入腹中才肯罷休。
少寂不敢直視那道目光,只好低著頭艱辛地依言服下,聞得少女滿意的一句“這還差不多”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那明日一早我去為你尋醫、醫修。”謝玉昭打了個哈欠,正欲隨意找間石室湊合一宿,轉身離去之際瞥見少年依舊端莊如松的身影,猶豫片刻問道:“你這麼坐著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躺下?”
“謝姑娘好意…不必勞煩,我、我修煉即可。”少寂十分倉促地婉拒,他垂下眼,似是極為不好意思地低聲道:“…男女授受不親,莫因我毀了姑娘名節。”
服用丹藥之後,他的嗓音不再像方才那般乾澀,雖依舊沙啞,卻能聽出原本溫潤乾淨的音色。
…行吧,忘了這是個思想還很保守封建的正直修仙人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謝玉昭也不強求,叮囑一句便起身離去。
房門闔上剝離大片清暉,落在他面上的殘留光束逐漸拉成一道明亮的銀線,即便漫身血跡,少年依舊挺直脊背,覆著鴉羽長睫的眼眸靜靜向她望來,在月光全部抽離的那一瞬,謝玉昭似乎看到了他眉眼微抬,唇角勾起了抹極淡極淡的清淺笑意。
他笑什麼?
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笑得出來...腦子不會被打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