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狂風烈雪忽然向兩處倒退,緩緩融化成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男人漆黑的身影扭曲著混入其中,像是團濃墨落於清水之中,糾纏散開,綿延不絕的雪山消融,化為成熟悉的寢殿模樣。
靈識沉凝下來,眼前的景物穩穩定格,入目時仍是隨風而起的垂穗。
謝玉昭怔怔地睜著眼。
感受到頰邊的風,她側目看去。透過窗柩灑入室內的月光一片安靜祥和,可她的心卻五味雜陳。
猜測的種子破土而出,瞬間便長成參天大樹,輕而易舉將迷障打破擠出一道裂痕,這些時日所見所聞在此刻似被連成一條線,裂隙逐漸擴大,只聽清脆一聲,轟然散去。
祭山、魔宮、神尾。
崑崙山,雲棘劍君,文姜鏡。
她恍又想起在記憶碎片中曾見到的那溫和嫻靜的女子,因她眉眼彎彎,談吐間總是含著三分笑意,很容易便會忽視到她的凌厲。
但她身著月白色道袍,道髻上的劍簪,盤旋腰間猶如荊棘的軟劍。
從前被遺忘的點點細節再次一一浮現。
困惑許久的疑問終於在此得到了解答。
即便她再如何溫柔,她也是名劍修。
再準確點,她也是一名身著崑崙道袍的女劍修。
那樣的氣度風姿,那樣的如沐春風。
腰間又纏繞著那樣一柄有特點的軟劍。
謝玉昭不知怎的,再次回想起那張面孔時,心中仍會湧起酸脹苦澀,她坐起身、愣愣地撫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掌心之下強有力的心跳,卻無端感到苦悶與壓抑。
這是這具身體本能的反應。
…你在難過嗎?
她在心裡默默問著,可識海中卻無人回應。
難過我將雲棘劍君…不,難過我將文姜也一併忘卻了嗎?
原主的神識依舊沉沉睡著,但謝玉昭卻感覺到了一股無端的憤怒在胸口中咆哮,似乎是在嘶吼著質問她:
“你怎麼可以忘掉她?!”
“你怎麼可以忘掉文姜?!”
她揪緊了心口,將這股無從發洩的怒火壓抑下去,儘量保持清醒繼續思考下去。
儘管共用一具身體,她也終究不是原主。
她不知道原主曾和文姜發生過什麼,沒辦法理解這種感情。
而方才她在記憶碎片中所見到的,遠赴雪山前來乞求她的男子…應當,便是傳聞中掠走文姜的前任魔尊。
似乎一切都與她曾經推測的結果背道而馳,可若是仔細想過,會發現這一切都有跡可循。
就好比她在祭山秘境看到的時空回溯中,她從未在意過為何原本的阿宓之人將境靈稱為“神尾”,可現在看來,這名字似乎並無旁的深意,只是對境靈最簡單的概括。
再比如,原主曾經說過這有著“生死人有肉白骨”奇效的文姜鏡的境靈原本乃是她的東西。
文姜雖不知為何身受重傷,但這傷連身為大乘修士的前任魔尊都無法治癒,原主又憑什麼能夠治好?
且那位前魔尊又說了“一命換一命”這樣的話,再加上已知原身本體生有八尾,而在這方幻境之中她所拿到的金塊上的狐狸卻只有六尾。
剩下兩條尾巴的去向呼之欲出。
隱匿深水的事實浮於表面。
種種線索串聯起來,她只能想到一種答案。
那便是原主生有的八尾,每條都代表著一命。
更為重要的是,這續命的能力不僅拘泥於她本身,只要她想,便能夠作用在任何人的身上。
所謂的祭山的“神尾秘境”,所謂崑崙山的“文姜鏡”,二者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這兩方秘境都由同樣的境靈所催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