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流昀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知道自己是個一事無成的懦夫。
他分明恨明光入骨,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劍對準明光。
他本該為雲淼復仇的,本該是這樣的。
可劍握在手中,腦中劃過的卻是那日陰暗洞穴,奮不顧身擋在他與雲淼身前的身影。
其實最該死的應該是他才對。
肩胛處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將他渙散的意識緩緩聚攏,眼前復又出現明光那張含著怨毒譏諷的陌生面容。
這份痛苦叫他想起雲淼死去的那個夜晚,卻遠遠不及其萬分之一。
伏流昀早就不想活了,前半生他因雲淼而活,後半生他因阿水而活。
可現在輪不到他做主了。
他沒保護好雲淼,現在,甚至都無法替雲淼看一眼阿水長大的模樣。
阿水啊...
他還記得阿水說,想去看看雲淼的故鄉。
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可是,再也沒機會了。
伏流昀艱難地緩緩仰起頭,想再瞧一眼天上的月亮,明光卻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指尖掐訣,渾濁汙穢的靈氣化作鋒銳劍氣,毫不留情地將他雙眼割開,鮮血四溢。
視線被剝奪,聽力卻更加敏銳。
他聽到風吹樹林的聲音,聽到踉蹌奔來的腳步,聽到幼子絕望的哭喊,聽到明光的譏嘲。
“伏流師兄,我突然想到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你與雲師姐那樣惱恨我這個邪修,不如——我把你二人的兒子也變成邪修如何?”
伏流昀恍若未聞,他緩緩抬手握上明光的劍,掌心霎時被割裂出數道淋漓的細碎裂口。
明光高高在上地睨著他,眸中只有大仇得報的快慰。
曾經斷他經脈的師兄、毀他容顏的師姐,全都死在他的劍下,這是何等的痛快?!
還未等他想好該怎麼折磨身上流淌著二人血脈的孩子,卻忽然察覺到一股平和卻又不容小覷的氣息自眼前狼狽不堪的男人身上散出。
明光眉心一跳,下意識抽出深入伏流昀肩胛的長劍,帶出一串猩紅血珠。
那股氣息逐漸攀升,越發厚重沉凝。
明光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苟延殘喘的高大男人,後退兩步,拉開距離,有些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我已經廢去你的靈脈,你怎麼還能運轉靈力?”
伏流昀沒回答他。
肩胛、掌心、口鼻,每一滴自他體內流淌而出的鮮血浮出點點金光,那光芒愈演愈烈,取締原本暗紅的色澤,接連化作明亮的金色,叫人恍惚以為他的血液本就是這般顏色。
雙眼已瞎,辨不得方位。
可他卻感覺到胳膊被一隻小小的手顫顫巍巍地抓住。
阿水嗚咽著:“爹,爹,你別死,我害怕...”
伏流昀頓住。
壓抑數年的情緒在這一刻破土而出,臉上一片模糊,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淚。
胸腔中如灼燒一般,又痛又澀,好像有一隻大手在他胸口不斷翻湧絞動。
自他血液中明媚綻放的金光像是夜間萬千的螢火蟲集聚,耀眼溫暖,卻又帶著鋒銳的、讓人心生忌憚的力量。
明光皺著眉,感受到他血液中蘊含著那股古老的法則之力,神色終於凝重,長劍橫擋在胸前。
——這不是靈力。
這是,血脈之力。
血脈之力,顧名思義,是鐫刻在血液之中的力量,旁人難以學得,只有傳承了血脈之力的古老家族後人才可施展。
...可這怎麼可能呢?
古時擁有血脈之力的家族不過就那麼幾個,傳到現世,無論哪一支的血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