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紅宮牆之下,茵茵綠竹林立,清風拂過,帶起一陣簌簌聲。
謝玉昭的話音落下,少寂卻依舊沒有應答。
他垂著眼,高挺的鼻樑在側頰上落下陰影,鴉羽長睫遮住眸中情緒,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謝玉昭並未催促,只耐心等待。
午後陽光透過竹葉斑駁灑下,在地磚上開出一瓣瓣瑰麗的花,晃眼地打緊。
須臾,少寂才抬起眼,安靜望來,對上她笑意不達眼底的黑眸。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後退。
他勾出一抹冷淡的笑意,語氣竟是意外的平和:“謝姑娘想要境靈做什麼?”
這人真是...
莫名其妙。
分明他才是被喊過來當打手的,如今倒是反客為主地質問起她來了。
謝玉昭笑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進入秘境之前她已經做好真槍實彈幹一場的準備了,怕少寂赤手空拳還善心大發特意帶他更新裝備,儘管一腔準備落到空出,沒成想這秘境如此離奇,竟連靈力都沒法使用,謝玉昭卻自問對他已是問心無愧。
往日也是,他提的要求不管多過分多離譜,只要她能做到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部應下。
可他哪裡是個孤苦可憐的少年,分明就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
怪不得昨日他主動提出要自己去,原是一開始就存了這樣的心思。
她這一路格外留意照顧他,生怕讓他在一群穿越怪中感覺難以融入,對他的冷言嘲諷和乖張孤僻從不在意,仁至義盡。
可回過頭來卻發現這人根本就不在乎,情都懶得領,甚至心懷不軌,倒顯得她一番真心像個單純天真的傻子,這樣的認知叫她實在心冷。
倘若他正大光明直說他想要,謝玉昭也不會有半句不滿。可現在好歹大家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卻不聲不響存了暗戳戳的小心思。
少寂似乎從未把他們當作同伴。
所謂同行在他眼中不過是因利而合。
小白眼狼。
心中泛冷,連帶著面上的笑也愈發冷。
似是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少寂默然片刻,莫名其妙問了句:“很重要?”
“什麼?”
“這境靈對謝姑娘來說,也十分重要?”
這話他在進入秘境之前便已問過伏流火,伏流火那時認真且鄭重地回答過他。
謝玉昭不知他又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乾脆連笑都懶得笑了,面無表情地回答:“很重要。”
少寂盯著她,沒說話。
那雙眼睛黝黑沉靜,謝玉昭卻從中看出壓抑著的萬千情緒。
若是往常她必定要關心一番,或是想法子逗他開心,或是轉移他的注意力,可現在她卻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摩挲著茶盞,聲音沒有起伏:“少寂,你我相識不過半月,咱們雖然不是什麼過命的交情,但好歹也同行一路,我覺得我們應該也算是朋友了。”
“你若有難,只要你說,我就一定會幫你。”
“但你這樣,”她扯了扯嘴角,面色輕淡,“真顯得我像個傻逼。”
少寂唇角微抿,心尖像是被纖細的針輕微地紮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卻讓他感受到陌生和無措。
他覺得自己似乎哪裡做錯了,但這種心緒是他過往十七年不曾有的,因而除了沉默,並不知該如何面對,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懷著惡意,無數次、無數次地試圖打碎她這張偽善的假面,希冀在她的臉上看到他最為熟悉的惡意,想要她像其他人一樣,對他說出尖酸又刻薄的話。
嫌惡、厭棄、鄙夷,或是怎麼樣都好。